就在映姬刻意避开觉的观察,独自回想对幽幽子的承诺之时,小舟已经渐渐靠近了彼岸,原本不辨四方的单调景色,随着一条黑线钻出层层迷雾,出现在船上众妖的视线之中,一下子便开朗起来。未经修饰的原始土质岸堤,在三途河片片波浪的拍打下,显得坑坑洼洼。鲜红的彼岸花,从一条隐形的界限向上,满满的开遍了整个河堤,如红色的丝带,沿着三途河流动的方向,蜿蜒曲折,直至消失在视线的尽头;又如鲜血浇染的地毯,铺满了死者自踏进彼岸的一刻起,所行走的每一条道路,伴随着他们走完这条象征着死亡与重生的旅途。
渐渐地,一座小小的木质码头出现在了扁舟的前方,钉入水中早已被腐蚀的摇摇欲坠的木柱,支撑着上面深入河中的栈道;几间立于河边的木屋,便是来往亡灵下船歇脚的地方。小町摇动着插在水里做桨的巨镰,慢慢的将小舟靠在了栈道的旁边,一行人遂在映姬的带领下踏上了彼岸的土地。
绕过歇脚的小木屋,出现在眼前的是一片荒凉的大地:枯死的野草,夹杂在其中红色的彼岸花,将黑色的大地染成一片片的血红;只剩下枝干的树木,孤零零的矗立在天地之间;幽蓝色的火焰,一团团的缠绕在黝黑的树枝之上,那是徘徊在前往地狱道路上的亡灵。昏暗的天空,永远覆盖着厚重的黑云,一轮分不清是太阳还是月亮的散发着红色光芒的天体,斜斜的挂在天边的一角,永不落下,也永不升高,当她环绕着天空运行一圈时,冥界的一天便过去了,长度与外界的一天一模一样。
指着远方地平线附近一片若隐若现的黑影,映姬对看到冥界的景象而被深深震撼的觉说道:
“顺着眼前的道路一直往前走,视线的尽头便是地狱的所在;我所管辖的是非曲直厅就处在地狱的中心位置。想必觉大人清楚,来自人间的幻想乡的亡灵,在度过三途河之后,都会在是非曲直厅接受我的审理,以明辨善恶、理清功过,最终判定是留在地狱接受惩罚、放归冥界等待转生、还是升上天界永生成佛。”
停顿了一下,等待觉将注意力从壮丽的冥界转回来,映姬继续道:
“被接应到冥界的亡灵之中,并不包括怨灵。在地狱还在旧址的时代,火焰猫抓回来的怨灵,不经审理,直接交给地狱鸦焚毁,这个习惯直到现在应该仍被留在灼热地狱的两族保持着。之所以地狱迁往冥界时没有带上二族,二族留恋旧地是其一、冥界无法处理怨灵是其二,但是还有一个更为关键的要素……”
“不经审理断人生死,早已不合于这个时代。是这样吗,映姬大人?”接过映姬未完的讲解,觉说出了最为关键的原因。
听到觉说出自己的想法,映姬沉默着转过身去,走到路旁一块突出的大石上站定,背过双手,语气中充满了忧虑与无赖:
“怨灵身前毕竟还是有思想的人类,不论犯过什么样的过错,给予其公正的审理是每一个阎王的责任,何况怨灵大都死于冤屈,根本没有任何过错。仅仅是因为被愤怒冲昏了理智,便不容辩解的将怨灵投于火海,在地狱尚未搬迁的那个年头还能从容施行;但到了今天,这个人间都开始讲求公正的时代,地狱再如此处理怨灵,未免太说不过去。”
直视着映姬那娇小纤弱却承担着百万生灵千年生死的背影,觉用不带感情的声音质问道:
“于是,你便将火焰猫和地狱鸦留在旧地狱,带着自己的手下搬迁到这个广阔的天地之中,让毫无名分的二族独自承担全日本的怨灵搜集处理,自己却逍遥自得的接受明辨是非审判公平的美名,你是不是太过狠心了?”
映姬无话可说,持续的沉默知道数分钟后,忍耐不住的阿空出声提醒,方才被打破:
“主人,我们还要在这里待多久啊?这里又不能飞,到天边的那片黑影,要走到什么时候才能到。”
“这里已经可以飞了,笨鸟。”一旁扛着巨镰的小町挖苦道。
还不等阿空生气反驳,早想打破这个僵局的映姬已经抢先责骂了小町:
“小町,你怎么能这么称呼客人呢,赶快道歉。还有,现在还是你的工作时间,如果现在有亡灵来到三途河边找不到渡河的死神,你的罪过就大了,还不快去!”
看到自己上司露出的从未有过的严肃表情,小町只得立马向阿空说了一声对不起,随后飞快的转过头跑向河边,消失在了小木屋的背后。
目送小町离开,映姬向一直盯着自己的觉露出了一个微笑,建议到:
“从这里到地狱却是还有很长一段路,我们还是飞过去吧。”
答应一声,觉抱着阿燐腾空而起,跟着映姬向着地狱的方向飞去,阿空看到后也拍打拍打翅膀紧紧跟上。
――――少女飞行中――――
与此同时,是非曲直厅。
看到地狱的最高裁判长破门而出,没有理自己便腾空而去,一直背对着关闭的大门站立的魂魄妖忌皱了皱眉头;向四周审视一遍没有发现任何人来接手阎魔离去留下的空档,便转过身走进了只余幽幽子的是非曲直厅。
出现在妖忌眼前的,是独自跪坐在大厅角落的一根三人合抱的立柱之下,闭目养神的幽幽子;在她身前放置着不知从何而来的一个四脚矮桌,明显有着地狱特色的糕点堆成高高的一盘,此时正被闭着眼睛的幽幽子以极快的速度消灭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