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晓鱼刚从市场买到了她最爱吃的东西,整整一塑料袋,白白的,形状很不规整。每一个都是一个生命符号的表示,至少,曾经是。
夏晓鱼每到下班都会犒劳一下自己,方法就是做一盘红烧鸡头。
鸡有很多地方可以满足自己的味觉器官,徐丽丽偏偏喜欢这一个部位。她说吃鸡头其实就是啃掉头盖骨上面的皮,砸开微微渗入佐料的脑壳,吸掉里面的脑仁。
这样吃很有营养。
夏晓鱼本名叫夏艳红,一个俗气美艳的名字,她从哪里来,没有人知道,好像是一个鸟不屙屎的偏僻地方。她来到这个灯红酒绿的城市打工两年多,每天都在试图说服自己是属于这里的,这是一个充满奇迹和梦想的地方。
夏晓鱼几乎忘记了一切,除了还保持着吃鸡头的习惯。
今天的鸡头有点特别,每一只都眯缝着双眼,嘴角似乎微微上扬,而且那样一大盆白森森的东西,都是一个表情。
这样的念头只是在夏晓鱼脑中一闪即逝,她戴上医用的胶皮手套,拿镊子精心地拔掉鸡头耳朵边的绒毛,用手指洗净嘴里残留的血液。
今天的残血似乎很多,一会儿就弄出一盆鸡血与清水的混合**,而且鸡血的比例在上升。
“现在的鸡贩子越来越黑了,脑袋里面竟然塞了血块。”夏晓鱼愤愤地想。
鸡头下了锅,在热锅里翻滚着,皮渐渐饱满了,颜色逐渐加深,一股肉香味弥漫了整个厨房,而且也在向其他空间飘散。
夏晓鱼想尝尝味道,却被这样一个场景吓了一跳:
一只只翻滚的鸡头都圆睁着双眼,死死地盯着她,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一样,那感觉很诡秘,一个人和一群翻滚的鸡头对视,一个在锅外,一群在锅里。
关了火,一根筷子猛地扎向了一只眼睛,“噗”的一声刚才虎视眈眈的眼睛没有了,白白黑黑的粘稠**溅到了夏晓鱼手上,很烫。接着,所有圆溜溜的眼睛都变成了白白黑黑的粘稠**,也都烫到了那只手的一个部位。
那里的皮肤变得很红。
这是第一次,夏晓鱼不大想吃它们了,一盘瞎了眼睛的鸡头。
有一种说法,人吃了什么,死后就变成什么。夏晓鱼不怕自己会变成鸡头,因为,这是她的梦想。
“吃我的肉,我没意见;拿我的蛋,我也情愿……”夏晓鱼的手机响了,业务专线。
“喂,你好,张老板哦……”她的声音变得异常温柔,“人家好想你……好的,一会儿见啦。”
浓妆艳抹之后,夏晓鱼发现手上的红越来越明显了,而且有些痛。也只能戴上手套遮掩一下了,这样的大客户,她可得罪不起。
张老板年近五十,在生意场上呼风唤雨,也是十里欢场的熟客,就是样貌有些古怪。
他很瘦小,深陷的两腮,略微隆起的嘴唇,还有,一双猩红的眼睛。
张老板吃遍山珍海味,可是营养好像进入了别人的胃肠一样,怎么吃都不会发福。
但是有一样,张老板从来不吃鸡肉。
即使不小心吃下了,也会吐出来。
今晚的夜色很美,夏晓鱼很快到达了张老板指定的地方,一间僻静的乡间别墅,孤零零地矗立在一片绿色之中,安全中渗透着神秘的气味。
夏晓鱼的手越来越疼了,玫瑰色的料子微微渗出一些**,不知道是什么。
从出租车里走出来,徐丽丽觉得一打钞票在向自己招手。
“张哥,”夏晓鱼走上了死一般寂静的别墅,“我来了,你在哪里啊?”
回答夏晓鱼的只有寂静,甚至还有一丝回音,她觉得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她很怕会有像恐怖小说里面描写的一样,会有一只黑猫尖叫着跑过去。但是转念又一想,那是自己吓唬自己,于是壮壮胆子,拿出手机,播了张老板的电话。
“喂,张老板,我来了,你在哪啊?”
“你上来吧,我在三楼,刚才洗澡呢。”
“嗯,张哥,等急了吧,我这就去找你了。”
夏晓鱼上了三楼,只有一间卧室亮着昏暗的灯光。令人不舒服的是,竟然是绿色的光,这与整间别墅的暧昧情调毫无搭配可言,甚至是破坏。
刚刚手上的伤似乎没有那么痛了,只是那些**沾到了手套上,非常牢固。
卧室大**躺着一个穿睡衣的精瘦男人,双眼猩红。
夏晓鱼乖巧地坐在床边,对于这样的女人,钞票的吸引力大于一切,在她眼里,面前这个在绿色灯光映照下的人只是一堆花花绿绿的钞票,她只要抱着这堆钞票睡一觉,钞票就属于她了。
一切就是一场交易。
交易过程中的霸王条款都是由付款方决定的。
有位做医生的朋友曾经提起一桩从**体内取出弹簧的案例,听后毛骨悚然。古训,有钱能使鬼推磨,还真是有道理。
当张老板摘掉了夏晓鱼的手套时,那个带着油星味的烫伤吸引了他猩红的眼球。尖细的舌头从那片暗红色的皮肤上划过……
呕吐物铺天盖地袭来,这一刹那夏晓鱼甚至开始怀念在老家时候的生活,穷但是有尊严,可以呼吸到清新的空气,还有乡亲们带着补丁纯朴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