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后来的人们就叫这种藤蔓为‘相思树’。而它的果子自然被称为了‘相思’果。”木冶帮炼舞说出了最后一句话——也是在介绍植物名字起源的一类书上最常见的一种句式。
炼舞点了点头,说:“木冶,你补充的这一句是重点。不过,也是废话。内分泌失调。”
木冶正要说话,炼舞又说:“对了,我很认真地问你一个问题。”
木冶听到炼舞要“很认真”地问自己问题,马上摆出了一副学者的姿态,气势高昂地说:“我很乐意为你解答,请说。”
“内分泌失调能医好吗?”炼舞问。
木冶被这句话敲得有点头昏眼花,但还是强装出学者的架势,说:“其实,内……”
“你不用说了。”炼舞突然恍然大悟的样子,“我知道了,一定医治不了。不然,我们尊敬的王子——也就是你,早就被那些宫廷医生整治好了。”
“那叫宫廷医师。”木冶说不过炼舞,只好挑炼舞的语病来说。
“我管他们叫医生还是医死,反正就是治不好你这病。悲哀啊,安息吧……找到了。”炼舞突然跳到一棵树下,激起了大簇的萤火。
“你把它们吵醒了。”木冶说。
“胡说,他们是半夜起床尿尿,顺便欢迎我的。”炼舞的手小心地摸索到一棵树下,然后掏出一支火笔和两片火石,用火石在黑sè的火笔上撞出了一点星火,悄悄燃烧。微暗的光芒,落到树下,落到草丛上。萤火见到了那一团火光,以为见到了自己的亲戚——不对,应该是萤火长老,都飞到炼舞身边,围着炼舞轻盈地舞蹈。
顾幽走了过去,蹲下身来,炼舞把火石收好,然后将火笔递给了顾幽。顾幽将火笔靠近了树干根部一些,借着火光,看到了一根长藤在树干底部绕了好几圈,上面结着火红sè的果子,映着火光,光洁鲜亮。
炼舞摘下好多果子,塞给小跑过来的悬铃,然后对顾幽说:“换一棵树,多摘一点。”
突然,残魂的耳朵动了一下,向后转过身去,火焰弓在安静的空气里擦出一声轻响。
听到残魂的动静,蚀烛也转过了身去。接着,他低声喊了起来:“黑暗骑士,他们已经到森林边缘了。他们发现了我们绑在那里的战马,正在战马的旁边集结。其中还有几个骑白马穿淡蓝sè盔甲的骑士。”说完,蚀烛眼里的红光暗了下去,渐渐融入了黑暗里。
顾幽将火笔塞到地里,火焰熄灭了。之前围绕在他和炼舞身边的萤火,不安地晃动了几下,重新藏进了草丛中。
炼舞和悬铃将果子分给了大家,炼舞说:“先吃点,不知道这帮混蛋什么时候会攻进来。”
狱奴伸出一只手,接住炼舞递来的果子,而另一只手,藏在口袋里。她的手上,捏着那个陪伴了自己好好几个月,表面自己起了皱纹的相思果。
“另一只手呢?”炼舞看到狱奴的小手接不住几个果子,盯着她说。
狱奴赶忙掏出另一只手,一滴暗红sè的东西随着她的手从口袋里跃起,跌入了草丛里。
顾幽的脸向这边微微侧了一下,皱了一下眉头。
炼舞一边将怀里的果子放到狱奴手里,一边说:“上次顾幽给你买的那些相思果一定没这些好吃。商家卖的果子很多是人工培育的,味道不如自然的好。”
上次。
顾幽买的。
狱奴像是受到了点击,捧在一起的双手轻轻颤抖了一下,手里的相思果差点掉了下去。她将果子塞到另一个口袋里,黑夜中的脸颊已经滚烫。
顾幽没有说话,而是久久地凝视着狱奴。当然,狱奴并没有发现。
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太多的沧桑,太多的杀戮,太多的眼泪,却不多的欢笑。顾幽突然觉得,自己有很久没有回味过往了。记忆里,海诺星之前依然是一片空白,时而飘过几个记忆的碎片,却连他自己都认不得。仿佛,那些碎片只是自己的想象。或者,是属于别人的记忆。
脑海里,是整片的黑暗,像是水墨画一样,cháo湿,水雾缭绕。渐渐地,黑暗的中心出现了一个白sè的光斑,渐渐扩大。
当白光渐渐成了一个蛋形时,顾幽觉得被那突兀的白sè刺得有些睁不开眼。接着,白光里浮现出了一个柔美的身影。她穿着淡蓝sè的长袍,脸上的表情有些冰冷,冰冷里带着淡淡的忧伤。
皮肤在白光的映衬下显得很苍白,如同一张光滑的画纸。是啊,整个梦境,都是一幅完美无暇的图画。
白光渐渐收拢,黑暗向中间压近。一场残忍的别离,又一次上演。女子向黑暗里陷下去,她向自己伸出了手,对自己喊:“顾幽——别管我——快走——”
“喂,你发什么呆啊?接着。上次没有吃到,这次算我请你的。”炼舞大方地把一捧果子塞到了顾幽手上。
顾幽从记忆——或者说是梦境——之中惊醒,狱奴已经走开了,不在自己的视线里。他手里捧着带着淡淡甜香的果子,在心里问自己:“那个梦,究竟想要告诉我什么?那是好梦,还是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