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小坤站住定定神,强打精神往前走,他心里还在盘算如何伺机逃跑的事。
这些天来,如果不是为了照顾胖嫂的弟弟贵根,他早行动了。凭他的身手,带上丁一芳逃跑绝不是问题。
这一路押送途中,丁一芳和张小坤之间相隔着两个人,他们遥遥相望不时交换着眼神,相互传达了择机而动,逃出生天的讯息。
但此刻,丁一芳看见张小坤身躯摇晃,不禁担心起来。他想,这些天一直照顾贵根,小坤弄不好传染上了痢疾。
可是,丁一芳万万没想到,痢疾没有染上身强力壮的张小坤,西南地域的恶瘴却粘上了他。小坤被恶性虐疾袭中了。
张小坤和好几个壮丁染上虐疾后,一天数次发冷发热,身子像筛糠似的不停地颤抖,在行军路上东倒西歪,由此不时引来征兵的枪托和拳脚加身。
昔日强健的张小坤,只几天的功夫已瘦的不成人形。
张小坤和丁一芳之间的两个壮丁被虐疾和枪托折磨,在一天之内都死去。
“难道……我也要客死他乡……”
晚上,小坤不禁哀叹着,一阵恐惧袭来。他感到奇怪,过去枪林弹雨跟日寇干仗,怎么就不怕死呢?可今天……他只觉胸闷异常,喘不过气来。
他悲叹着,内心深处在自语:“贞兰,你还好吗……我们的女儿可好……你腹中的胎儿可好……”
他透过稀疏的树叶望着星空,夜色幽暗,星光惨淡。
他忘不了临行前,贞兰拉着他的衣襟,泪眼婆娑地叮咛他:“小坤,你一定要回来呀,不要把我和女儿扔下……”她把他的手贴近自己的小腹,有几分羞怯地告诉他,又怀孩子了。张小坤高兴得连连点头,嘱咐她要好好照顾自己,等他回来。
又是一阵寒颤袭来,张小坤抱紧双臂,牙齿嘚嘚作响。
丁一芳手腕上的绳索在颤动,他被绳索的牵扯弄醒了。
“小坤,你怎么样了?”
“唔……没什么……老样子……”
“小坤,”丁一芳有些紧张地看着小坤,“你可要坚持啊,一定要挺住。”
“坚持……”小坤蜡黄的脸在惨淡的月光下变得更加灰暗,可他的眼光带着一丝神往,嘴里喃喃道:“我也想啊……可是……”
“你不能悲观……不能啊!”丁一芳恳求似的叮咛他。
“你看看今天……”小坤的声音带着绝望。
今天,他们同时想到了今天白天的情景。在行路的队伍里,夹在丁一芳和张小坤之间的两个人被虐疾夺去了生命,黄昏时被草草掩埋在路边。
丁一芳看看张小坤痛苦的神情心里突然紧缩,寒意袭来,浸透他的全身。他和小坤一样,感到了对死亡的恐惧。
丁一芳伸出手背放在张小坤的额头试一试,滚烫得很。
“你又在发烧。”丁一芳说。
张小坤被痛苦折磨,渐渐没有了清晰的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