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正在战胜黑暗,夜色渐渐隐退,一道道霞光浮在江面。
一所解放军医院就驻扎在江边芦苇丛中。
清晨的阳光还未出来,身怀六甲的贞莲早已起床了。
此刻,她晾晒完一堆纱布,双手支撑腰部,仰起僵硬的脖子缓缓地转悠着脑袋,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难得的清静啊,沿江两岸的黎明静悄悄。
她眺望着远处闪现的光亮,江水在微微抖颤,仿佛正在孕育一场滔天的波浪。
一条小路延绵起伏,逶迤而来,贞莲顺着小路慢慢走上了田野。
她沿着弯弯曲曲的小径前行,在一个土坳处停住脚步。
这儿姹紫嫣红,无名的小花开得很烂漫。她驻足观赏一番,还摘下路边一朵淡黄色的小花,拿起来靠近鼻子贪婪地嗅一嗅。
不一会儿,她转身往回走了。青草打湿了脚上的鞋子,江水的气息潜入她**的头发。她依依不舍地转回头,再一次瞅瞅蜿蜒起伏伸向远处的小路。
小路,不寻常的小路啊……
一只雀儿飞来,在她头上盘旋一阵,飞走了,向江边飞去。这只雀儿通体红亮亮的,羽毛上仿佛镀了一层金,虽只是短暂的停留,却让贞莲过目不忘,尤其是它身上泛起的金橘色的光亮。
“雀儿……红雀,是他让你来问候我的吗?”
她寻思着,望望小路,再抬头望望天空盘旋显得那样孤独的红雀。
看哪,它飞向江面了,时而茫然的俯冲下来,在浅浅的江面上吸上几口。
使者!它一定是春海的使者!
她想着,一阵热流涌上心头,止不住地思念之情,让她热泪盈眶。
现在他在哪儿?他好吗?受伤了没有?……自从三个月前丈夫来看望她,见了一面又匆匆别离,再没有他的音讯了。
他说,等全国解放了,要补给她一个完整的婚礼,一个坐花轿吹喇叭盖红盖头的婚礼。
她伏在他的怀里轻声呢喃,不……我不要花轿和红盖头,不要补婚礼,只要你平安归来。
那不行,我欠你的,就要给你补上。他固执地回答。
一年前,春海和贞莲在部队医院草草结婚。因为那些日子战略反攻如火如荼,刘邓大军强渡黄河,千里挺进大别山,直接威胁国民政府的统治中心南京和武汉,在黄河与长江之间的广大地区形成了一个“品”字形的战略态势。葛春海所在的部队居于“品”字之中,牵制了南线国民党军的主力。
“仗要打,婚要结。”这是团部政委的命令。
葛春海奉命不再拖延婚期,来到江边医院和贞莲举行了简单的婚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