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己经四十多岁,但因为保养得宜而一向显得年轻又丰神俊朗的司马翎仿佛在瞬间老了二十岁,连脊背都开始变的佝偻起来。
黄昏的余晕从大殿外斜射而入,将司马翎的身影照的分外凄清。
蔷薇看着司马翎如此样子,忽然觉得有些不忍,她轻声说道:“慕容家的人从来都不想报仇,只是要洗清自己身上的不白之冤,你如果现在放下执念,不要再多做杀伤,果儿姑姑知道了,也一定不会怪你的。”
“咳……”司马翎对蔷薇的话仿佛根本没听见,只是突然一声呛咳,猛的吐出一口血来。
三十年来苦心孤诣,步步为营,算好了每一个细节每一个反应,却在就要收网的时候,突然被人告知,他所做的一切,全部都是错的。
还有什么打击,能比这种事情更严重?
情绪反噬,几乎在瞬间就伤了心脉,这几口鲜血,是货真价实的心血!
身子忍不住踉跄,左右摇了几摇,勉强站稳,凄惶说道:“若早知道这样,我早些去寻果儿该多好?又何苦多熬这三十年?”
“司马丞相……”蔷薇赶上前一步,想要去扶他,却被司马翎摆手阻止,他望着蔷薇,忽而点头说道:“你很好,和果儿一样,看起来柔弱,其实是骨子里的坚韧。真正软弱的人,是我才对。”
“你……”蔷薇想说什么,却又被司马翎阻止,他伸手擦去唇边的一缕血迹,轻声问道:“你想为慕容家洗刷清白?”
蔷薇看着司马翎,重重点头。
“好,能在临死之前,助你一臂之力,也算我不枉此生。”
“助我……一臂之力?”蔷薇诧异重复,不知道司马翎要如何助自己一臂之力。
司马翎唇边鲜血再涌,如泉水般止不住的向下流淌,却只是不在乎的随手擦了一把,含笑说道:“我年少的时候,不过是司马家的默默无闻的旁枝子弟,认识我的人并不多,我曾经隐姓埋名外出游历,那个时候,我认识了一个人,他的名字,叫杜仲!”
“杜仲?”蔷薇眼中迷茫一片,在她的记忆里,并没有这样一个人,然而云皇流光以及一干隐约知道当年事情的老臣,却都不约而同的变了面色。
司马翎轻笑,又淡声说道:“他写的一手好字,尤其善于模仿。而他模仿的最好的人,就是当年朝云文武双全的一代名士,前锋官宋竹锋!”
脑中惊雷一闪,蔷薇惊声叫道:“他是杜俊的……”
司马翎微笑点头,目光环绕周围一圈,却是忍不住嘲笑道:“当年他曾经给过我一份东西,这些年来,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要那份东西,为了那份东西,他们几乎把杜仲认识的每一个人都挖出来彻底调查了一番,可是他们怎么知道,杜仲居然会将那份东西交给了只有数面之缘的我,他们又怎么知道,那份他们最想要的东西,这许多年来,一直就在他们身边!呵……哈哈……”
忽然仰天大笑,神情轻蔑,语气鄙夷,而这些年曾为了这样东西费尽心思的老臣子却是同时面色变的惨白,他们不知道杜俊给司马翎的东西里到底写着什么,可是他们却知道,一旦这件案子被翻出来,如今站在殿中的人,恐怕至少有一半以上,都会不得善终。
君命不可违,当年他们不过是顺了先皇的意思做了些推波助澜的事情,可是如今司马翎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把当年那件事情翻了出来,这些人里,不仅有宫女,太监,对当年那件事情存疑的大臣,还有一直不曾消散对慕容垂仰慕之心的军士,甚至还有几个当年慕容垂一手带出来的将军。
他们刚刚在外面为了云皇浴血奋战,面对那般惨烈的厮杀眉头都没有皱一皱,可是此时听到司马翎的所说的一番话,却几乎齐齐变了面色。
司马翎说他认识一个人很会模仿宋竹锋的字,而当年让云皇下定决心全诛慕容府千余条人命的,正是来自宋竹锋的一封信。
这其中的关联,就是傻子也看的出来。
一名将军己是忍不住脱口问道:“他给了你什么东西?”
云皇的面色己是铁青,如果司马翎真的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将那份东西拿出来,他就不得不为当年慕容府的那件案子翻案,可若是翻了那件案子,就无疑告诉天下人,是父皇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