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姐,文姨娘来了。”
眉微微一挑,晨兮诧异道:“哪个文姨娘?”
“哎呦,奴婢小姐,将军宠姨娘除了二姨娘不就是文姨娘了么?”
“噢,原来是她。”晨兮如梦初醒,前世她生性清高,根本不管宅里事,这个文姨娘却是青楼出身,是不让她放眼里,所以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她来做什么?”
“听她丫环祥儿说是来探望大小姐。”
“探望?”眼微微一闪,笑道:“就说我睡了,态度客气点。”
“是。”
不一会春儿走了进来,拿了一堆东西递了上来,晨兮懒懒摆弄着这些鹿茸人参,讥嘲道:“她屋里倒有不少好东西。”
这些东西质量真是不错,连自己母亲林氏屋里都比不上,看来父亲宠妾灭妻,灭得还挺彻底。
“可不是!”春儿不服气道:“一个姨娘也配用这么好东西?”
晨兮不置可否勾了勾唇:“她怎么说?”
“也没说什么,只是听说小姐睡了就把东西留下了,还叮嘱好好照顾小姐。”
“表情呢?”
“表情很自然,没有看出有什么不高兴,倒与平日相传不同。”
“噢?平日怎么评价她?”
“她与二姨娘斗了好几年了,都说是个心狠心辣主,不然也不能二姨娘眼皮底下活得这么风光,将军对她也恩宠不减。”
晨兮笑了笑,这宅子里活着姨娘哪个是善良之辈,善良坟上都长草了。母亲要不是占了正室名份,估计二姨娘也早下手了。
“她倒是个鉴貌变色主。”
春儿听了脸色一变,担忧道:“小姐,这文姨娘恐怕不安好心,想挑唆您与二姨娘斗呢。”
“挑唆?她就算不挑唆我不也得跟二姨娘斗么?有一个同盟总是好。”
“可是就怕前门拒狼后门迎虎。”
“放心吧,这文姨娘进府也不少日子了,可是却一直没生下个一儿半女,想来是二姨娘动手脚,一个没有依靠姨娘能翻出什么天去?她只要没有孩子将来就得指着母亲鼻息生存,这点道理她还是懂。”
春儿这才放下心来,赞道:“还是小姐思虑深远。”
晨兮微微一笑,这只是一点,还有一点就是她会扶持一个姨娘让文姨娘就算渔翁得利也不敢过河拆桥。
只是这个姨娘该是谁呢?紫娟还是…。
她该来了吧…。
祥儿扶着文姨娘走出了兮园,直到后面看不见人了,才不满道:“什么意思?这大小姐分明就屋里,奴婢还听到她与春儿谈话,怎么姨娘您一去就睡了?简直太过份了!要不是姨娘看她可怜谁会来看她啊?”
文姨娘目光深沉看向远方,仿佛没有听到般。
这时祥儿又道:“不是奴婢多嘴,今儿个二姨娘受了责骂,将军心底恐怕对她多有不满,将军平日里对您就恩宠有加,这下您将军心里就又重了几分,您又何必热脸去贴大小姐…。”
说到这里脸一红,终觉那三个字有些不雅。
文姨娘叹道:“将军待我再好也是一时,你以为男人宠爱能维持多久?只怕等我年老色衰后,将军连我是谁都不知道了,偏生我又没有一儿半女,要是再不为将来打算,恐怕死了连个裹尸布都没有。唉,只是苦了你,跟了我福没享到,未来也不知道哪里。”
小桃听了眼圈一红:“姨娘说得什么话?这宅子就是个吃人窝,能跟着主子您就是奴婢福份了,可恨二姨娘太过狠毒,总有一天让她自食其果!”
“祥儿!”文姨娘大急,四处看了看,才低声喝道:“你不要命了么?这话怎么能说出口?”
见文姨娘一脸害怕样子,祥儿也后怕起来,嗫嚅道:“奴婢这不也是实看不过去么?”
“进了这宅门要想活着就必须得忍,忍字就是你心窝里插着刀啊!”文姨娘哀怨叹了口气,如水媚般眼看向了远处,那弱柳扶风样子仿佛一碰就会折断,她与二姨娘同样看着是柔弱,只是二姨娘冷媚一些,而她却如菟丝花般仿佛只能攀着男人才能存活,这也是她能拉住杨大成心原因,男人对于弱小女人总是有保护欲,尤其是这么仿佛水做般人。
不过有一点应该是相同,那就是她与二姨娘一定都是心狠,越是外表柔弱其实心才是刚硬。
“文姨娘…”祥儿心疼看着这样文姨娘,不明白文姨娘这么柔弱女人,二姨娘怎么会下得去手伤害。
“我以为跟了将军从此能过上富足日子,现想来真是太天真,不过是一个狼窝跳了虎窝而已。以前我命运由妈妈掌握,现却多了多未知人了。”
祥儿安慰道:“幸好将军还是疼主子,只要主子生下小主子还怕没机会站稳么?”
“孩子?”文姨娘眼一下变得尖锐不已,冷道:“又不是没怀过,哪个保住了?”
祥儿顿时心头一痛,半晌两人也不再说一句话了。
“祥儿,你是不是很奇怪我为什么去讨好大小姐?”
“是啊,二姨娘与大小姐之争,大小姐不过刚占了上风,姨娘又何必眼巴巴地去巴大小姐?要是大小姐败了下来,二姨娘指不定会怎么对付姨娘呢。”
文姨娘眼神一戾:“就算我不讨好大小姐,她也不会放过我,与其被动不如主动。”
“只是大小姐毕竟年幼,怎么可能斗得过二姨娘呢?”
“就是因为年幼才让人信服,你想大小姐才多大?这么点大就有如此心机如此手段,假以时日二姨娘怎么可能是大小姐对手?”
“这话奴婢就不明白了,怎么姨娘就说大小姐有心机了?”
“傻祥儿,你没看出来,今儿个二姨娘吃了亏这全是谁手笔么?”
祥儿一惊道:“难道真是大小姐?怎么可能?大小姐才十一岁。”
文姨娘冷笑道:“十一岁怎么了?有志不年高,甘罗才十二岁拜相呢,都说虎父无犬女,大小姐母家又是大儒世家,大儒是什么人?就是读了书天天动歪心思人!你别小看了大小姐,肚子里计谋多着呢!二姨娘这事旁人是没看清,估摸着老夫人也没看清,只以为是巧合!哼,天下哪有这么多巧合?巧合太多了就是疑点,我自幼长…。嗯。那里,见怪了勾心斗角手段,这种陷害真是太小儿科了。”
“还是主子聪明,一下就看清真相了,可是大小姐似乎不待见主子,这可怎么办?”
“也不是不待见,大小姐真是个厉害,她这是磨我性子呢!看着吧,下次去,大小姐一准见我。”
“如此就好。”祥儿听了心情好了不少,却忽略了文姨娘深锁眉间担忧。
文姨娘也怕,大小姐年纪这么小就这么心思深重,要是二姨娘倒了,大小姐会不会卸磨杀驴?算了不想这些了,眼下二姨娘步步相逼,已然没了退路,也只有跟大小姐联合这条路才能喘息一番了。
这时祥儿声音从耳边传来:“可是老夫人却是二姨娘亲姑姑,将军又宠着二姨娘根本不喜欢林氏,就凭这些没有人替大小姐撑腰,大小姐又有什么用呢?”
“老夫人?”文姨娘回过了神,眼变得不屑了:“祥儿,你太不明白宅门里女人了,这宅子里人眼里只有权力没有亲情,二姨娘这么些年作威作福早就被老夫人猜忌了,老夫人不需要亲情,只需要一个听话狗!”
祥儿失口道:“那二姨娘不成了老夫人狗了么?”
“扑哧”文姨娘失笑,不过笑过后却眼光悠远,轻道:“就算想当老夫人狗也不是谁都有资格当。”
祥儿默然不语。
两人走到了花园中轴,文姨娘突然停住了脚步:“走,咱们去给太太请安去。”
“现?不是初一十五才请安么?”
“从现开始天天请安。这是规矩!你看哪家宅子里姨娘初一十五给主母请安?”
“可是咱们将军府不是这规矩么?二姨娘连初一十五都不去!”
“哼,她是她,我是我,你看着吧,不消多久这府里规矩就会变了,姨娘给主母请安天经地义,走吧。”
林氏因着晨兮得罪了二姨娘一直提心吊胆,不停着人关注着,知道华儿事后是又气又恨,恨二姨娘竟然用这么恶毒法子陷害晨兮清誉,气自己却无法帮助晨兮,好听到后来转危为安才放下心来,不过却为了着杨大成无情无义流了不少眼泪。
正伤情之时听琥珀道:“夫人,文姨娘来给您请安了。”
“什么?”林氏微微一愣,自从自己生病以后那些姨娘很少来请安,就算是初一十五例行也经常用各种借口推脱了去,怎么今儿个这个与二姨娘差不多得宠文姨娘却来请安了?
这是走哪步棋?
她略一思量后才吩咐“让她进来吧。”
不一会,文姨娘走了进来,一进门就给林氏行了个大礼,笑道:“妾身文氏给夫人请安了。”
林氏微微一惊,一对柔和眼现出疑惑之色:这黄鼠郎给鸡拜年,估摸着是不安好心。
仔细打量起了文姨娘,这文姨娘今日穿着一身紫绛色烟萝纱裙,腰上系着金丝镶玉凤尾带,有玉鱼玉珠环佩叮铛,这每走一步是发出清脆声音,愈显出她几分婀娜风姿。
尤其是淡粉薄施,却掩不住骨子里风媚之气,一对上挑杏眼流荡出水般柔意,真是媚惑天成,那是一种从骨子里发出媚意。
都说青楼里女子自幼修习媚功,看来真有此事,不要说将军了,就算她见了也生出几分怜惜之意,只是青楼女子终是青楼女子,就算是青倌也不为人所齿。
林氏不动声色打量着文姨娘,心下却思量开来,看来这文姨娘是有备而来,这穿得倒是大方得体,并不象是来示威什么,可是到底是为什么呢?
文氏极其聪明,自然知道林氏对她猜忌之心,为了得到林氏信任,显得十分干脆道:“妾身知道以前失礼之处彼多,所以此次来妾身是为了陪罪而来。”
说完又是盈盈一拜,那弱柳扶风之姿倒显得娇巧懦弱。
林氏心中一动,连忙道:“妹妹这是说什么话来?都是服侍将军,要说平日多亏你照料将军,我又怎么会怪罪你呢?”
她很巧妙转移话题,把话题转移到杨大成身上,这样既不失了她当夫人面子,又不得罪了文姨娘,现敌我未明,总不能她真让文姨娘陪罪吧?她倒不是怕了文姨娘,只是怕万一文姨娘也对晨兮做点什么手脚,那晨兮不是危险了么?
文姨娘自然明白林氏意思,倒仿佛不好意思道:“夫人真是贤惠,将军得妻如此乃是幸事。”
林氏不置可否笑了笑,眼却看向了文姨娘,看她欲待如何。
这时琥珀端了茶走了过来,却站文姨娘身边不知如何是好,林氏才惊觉竟然没有让文姨娘入座,立刻歉然道:“瞧我病得久了倒有些糊涂了,怎么都忘了给文姨娘让座?”
随即对琥珀斥道:“你们都是吃什么?我疏忽了,你们也不长心眼么?”
琥珀委曲垂下了眼,这本该是姨娘本份,难道不该站着么?
文姨娘则解围道:“夫人不要责怪琥珀了,这也是妾身本份。”
文姨娘并不意坐了下来,顺手接过了琥珀手中茶,笑着抿了一口。她知道这倒不是林氏有意给她下马威,因为平日里来二姨娘来林氏这里基本是自说自话就坐下来,哪轮得到林氏吩咐?一来二去倒成了习惯了,林氏自然想不到这些了。
唇间轻抿了一口茶,掩住了眼底羡慕,怎么林氏这么个懦弱人却生了大小姐这般厉害女儿?要是她也有一个孩子该多好?
她这里想着,林氏也有些含糊了,这文姨娘葫芦里卖是什么药?
文姨娘终于将一口茶喝了进去,才抬起头笑道:“夫人身体一直不好,平日里也不敢前来打扰,今日听说夫人好了许多,所以妾身迫不及待前来探望,还望夫人不要责怪妾身莽撞之处。”
“谈什么责怪,你有心来探我,我高兴都来不及呢。”林氏也虚情假意笑了起来。
“那以后妾身天天来请安,夫人不要嫌弃妾身才是。”
天天来?林氏真惊了,眼神都有些怪异了。
见林氏有些摸不着北了,文姨娘知道再不表明立场话反遭了林氏猜忌了,于是连忙道:“是这样,听说大小姐受了风寒,妾身手里倒是有一份风寒方子,所以就趁着请安时候呈给夫人。”
林氏愣了愣道:“既是给晨兮治病方子给晨兮便是。”
“好教夫人得知,妾身也去大小姐院里过,大小姐已然入睡了,妾身自知身份卑微不敢吵醒大小姐,想着夫人定会牵挂大小姐,于是想着把方子给夫人送来,而且还可以请夫人过目一下,看看是不是适合大小姐病症。”
“你已然去过晨兮院子?”
“正是。”
林氏这才明白文姨娘怎么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想来是想与晨兮作成同盟了,这一刻她不禁苦笑,文姨娘真是高看了晨兮,今日之事定然是巧合,哪会是晨兮布置?毕竟晨兮才十一岁。
一时间她烦燥不已,指着方子道:“我也不懂这些个,既然是你心意,你一会着人送给晨兮便是了。”
反正她知道晨兮必不会用别人方子,于是顺水推舟推了这事。
文姨娘也不坚持,她只是这方子作个引子,表明自己立场而已,本来也没有真打算让晨兮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