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章由苏茉第一人称叙述
到今天为止,我已经数不清楚,我、菊影和戴茜,我们三个到底经历了些什么。我们从高中就认识,一度以为彼此可以永远是好姐妹。只是,这么些年,菊影,早早离世;戴茜,也是那么悲戚地了却了她的一生。只剩下了我。
其实,我们三个人,我和菊影认识得更早,进高中以前就已是亲密无间的好友。而戴茜,是我们高中时才认识的。如今,只剩下了我。而她们两个,菊影留下了她的一儿一女,戴茜也留下了她唯一的女儿。他们的母亲,一度都是我的好友。他们愿意把我当亲人,当亲近的长辈,算是对我这个一辈子无法生儿育女的女人,莫大的慰藉了。
我不知道,戴茜在消失了十年后,重新联系上我,她是什么样的心情。她在短信里简短地告诉我,蕾儿没死,她本人目前也就在上海。她说想要和我单独见一面,有好些话不得不说。
蕾儿没死?我亲手接生的蕾儿果然没死!当初连蕾儿的尸体都没见到,就听信了戴茜的话,想来我们全都太善良太不长心眼了。
这个时候,沁兰已经有四个月身孕了,我还不想搅了她的清静,只希望能少张扬便好。于是,我回复了戴茜。我说让她尽管来我家,我的父亲年事已高,除了每天我推着轮椅带他出去散步,其余的时间,他都足不出户了,而且除了吃饭,就是在自己房间。在房间时,他除了午睡,就是看看报纸电视,听听收音机,听听戏曲来打发时间。虽说父女俩相依为命,但我自己也已过了知天命之年(尽管我对此没什么特别的感觉),也是接近安定的晚年,他便更不多干涉我的生活了。我们可以在客厅里谈话,我的父亲在他自己的房间里,彼此暂时隔绝开来不是问题。
于是,她来到了我家。
十年了,她的容颜自然又衰老了些,皱纹又增了些,但我还是认得她的神态相貌,细看还能发现她长了几根白头发。我请她在客厅坐下,给她倒了一杯水放在茶几上。我早就做好了准备,我们需要长谈。
她先开口说的话,那嗓音说起话来,总让人觉得处处都是叹息:“十年了,菊影自然再也不会变化,而你,居然也不曾改变多少。”
“是吗?”我说,“我提前了几年退休,专门回家照顾我爸。深居简出的,我都觉得,我有好多事情是后知后觉。”
“深居简出?”她重复了这四个字,“不过,你周围总还是有人来往的。且不说菊影的儿子和女儿,我的沁兰,她心里,你早就是她有实无名的母亲了。”
“你消失了十年,薛家的人也都出国了,沁兰的父亲早已和她断绝了关系。她那会儿才十八岁,没有了家人,又刚刚失去了女儿,这么心力交瘁的时候,我实在不忍心坐视不管。能够给她一些关心,总不是坏事吧。”
“我没有说你不是,你对她的照顾,我当然是得感激的。”她说,“别了十年后突然相见,难免有点拘束。说起话来,都多了几分太过客气的味道。”
我明白她真正想说的事,定是复杂得多,于是对她建议着:“你有什么话,有什么故事,你只管一吐为快就是了。我会认真听的,我也不会随意打断你。你如果不是有太多没那么简单的事情要倾诉,为何隔了十年了还联系到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