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释天,你也是佛家弟子,少造些杀孽吧!”苏摩面色铁青,碧绿色的眼睛竟被怒火烧成了紫红色。
“佛?从此不再有佛了!”帝释天挥剑而上,双目阴冷的寒光让苏摩不禁退了几步,“佛是什么,一个凡人而已,天上天下本是我神的领土,佛诞生了,天地逆转。我堂堂一个天帝沦落成他的护法,天是我的,地是我的,世界也是我的,待我销毁了佛的舍利,从此不再有佛的降生!”
“这么说,你真的想……灭佛!”苏摩将天王拉起来,握剑的手在颤抖,忽然她嘲弄似的笑了:“你休想!佛是不生不灭的!”她朝天王一点头,两人冲开屋顶,飞驰而去。
帝释天一挥手:“追!”
话音未落,龙王和阿修罗飞身而出。
“天帝,”夜叉走了进来,“迦旃延尊者圆寂了。”
“哦?”帝释天不屑地笑笑,“好,很好!”
“在我尚年幼时,家园中有一方莲花宝池,历年盛夏,池中百莲竟艳。青、红、粉、白、紫,五色俱全,娇艳欲滴。池正中央一株七彩琉璃色睡莲,是天上人间的极品,相传是只有须弥山圣湖中才有的品种。睡莲只有在我生日那天才绽放,一朝怒放,万花失色。当时我虽年幼,却容貌秀美,眼若星辰,面似朝阳,人人夸我品貌奇俊,与这睡莲神似。七岁那年,有一僧人乞食到我家,见到我后面露慈悲喜色,竟喜极而泣:‘终于找到你了,富楼那尊者。’我母亲是印度人,信佛;但父亲是英国人,他见那僧人拉着我的手不放,便很生气地撵他走。他走时一步三回首,那目光似乎在召唤我随他远行。他刚一跨出家门,莲池中百花皆枯,连我最珍爱的睡莲也枯死了。我见状大哭不已,父母爱子心切,也心疼地流泪。这时形容枯槁的僧人周身竟腾起红莲圣火,显露出真身——他身披纯白袈裟,右臂套一金环,上刻般若波罗密,面容俊雅,眼含万丈光芒。不知觉中,我被他的风采神韵所吸引,他朝我微笑,伸出手来:‘富楼那尊者,阿难特来接你上须弥圣山。’父母的凡眼看不到阿难尊者的真身,只见我被一个衣衫褴褛的僧人牵走,从此一去不回……”
富楼那将自己人道前的身世缓缓道来,他知道摩尼心智已毁,他形同自言自语,但他试图让脑中充溢着回忆,或许可以暂时忽略赤足踩在滚烫沙砾上的苦楚。走下健陀罗峰,再回望须弥山三十三天,一切皆在幻空渺茫中,三十三天佛光尽失,真、痴、贪三色云交错覆盖,却云非云,雾非雾,在须弥山的岁月不过一场虚空。灵力尽失的富楼那已经看不清须弥山三十三天的真相。他释然一笑,不顾尖石划破脚掌的痛楚,一路踏血,要带摩尼远离这曾经的圣域。
富楼那尽管灵力尽失,却也非一般凡人可比,只要他能强忍苦痛,他便能在一日之内,背着摩尼,走过顽石碎砾遍地的土劫;走过烈焰沙漠的火劫;走过惊涛骇浪的水劫;走过狂风肆戾的风劫。走过这四劫,富楼那已经体力透支,瘫倒在黄金曼陀罗的花海前,他撩开覆在摩尼脸上凌乱的金发,见他惨白的脸和失神的双眼,那曾是一双参透众生、美丽绝伦的慧眼,如今却惨淡无神。富楼那只觉得心中刺痛袭来,再看着无边无垠的曼陀罗花海,绝望开始吞噬他的思维和心志——灵力尽失的我走入这花海无疑自寻死路。他开始疑惑:六岁的沙加是怎么走出去的?
忽然,背后有人将他的手臂拉起,又拦腰抱住摩尼,飞身跃上一柄飞行的长枪,长枪如箭,在花海上划出一道金色的光痕,速度之快,让富楼那睁不开眼来,风中扬起的花粉又让他不敢呼吸,只觉金光飞旋,神风呼啸,如同身处时空隧道。然后金光散尽,他被轻轻放到地上,长空如洗,皓月当空,宁静的黑夜是光明无上的须弥山上不会有的风景,他已经出了须弥山的结界,身处凡尘,身后偌大的须弥山凭空消失了,只剩下一座普通的小山丘。
他这才看清楚带他出须弥山的竟是……
“天王!”
天王小心翼翼地把摩尼交给他,双手合十:“富楼那尊者,请你务必保护他。”
“可是……”
“八部天众并不全是帝释天的傀儡,我相信真佛不灭,总会以某种方式重生,苏摩一个人与龙王和阿修罗周旋,我要回去助她,”天王正要转身离去,忽然又想起了什么,“富楼那尊者,三年前我被目键连尊者从无崖苦海救回来时,你见我后说了一句:‘是她!’我当时就想问你,你的慧眼一定看到我的前世吧?”
“是啊,”富楼那笑道,“两千五百年前,有一位比丘尼,叫莲华色,曾受异教教唆,企图用美色蛊惑目键连尊者,反被尊者教化,成了佛的弟子,从此发誓百生百世也要追寻我佛。”
“原来如此,”天王彻悟一笑,“难怪第一眼见到沙加大人就如同听到宿命的召唤,决心至死追随,谢谢。”
“天王,帝释天不好对付,千万小心。”
天王宛然一笑:“我叫莲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