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非要再陪上火大哥一条命,事情才算完吗?我不明白,我真的不明白,奶奶,你告诉我呀!”药婆婆看了看火云毫无血色的面孔,喃喃地说:“你不懂的!你永远不会懂的!”“不是她不懂,是你不懂!”洛战衣深诲如海的眼中映着伤痛,他缓缓低下头凝视着火云眼眶周围泛起的紫黑色,“你恨火云,是因为他导致了陈也的死。
但你可曾想过,若非当年你不辨是非又怎会让陈也含冤离家?又怎会有陈也为求生活而以杀人为业?又怎会有陈也剑伤火云之父而致其伤重而死?又怎会让不到十岁的火云便要为了生存而苦苦挣扎,终于走上了一条再难回头的路。
其中的因果牵连,谁能说清?但这一切能全部归咎于火云吗?他要活下去,他要在这个波诡云变的世界活下去,他唯一的过错是他用错了方法。
药婆婆你只怪罪火云,难道就不曾扪心自问过吗?”药婆婆被他说得哑口无言,可又无力辩驳,尤其是洛战衣的一句“不辨是非”正说到她的痛处。
所以,药婆婆嘴唇张合了半天,才吐出一句话:“可我的孙儿隐之也是死在他的手中,这总没错吧?”“叶隐之?”洛战衣冷冷地笑了,“叶隐之为了一己之权欲,可说是无所不用其极。
他为了隐藏自己杀人劫宝的真相,不惜牺牲至亲之人,明知陈也是为他代罪而死,却一直做壁上观;为了争夺剑诀称霸江湖,先藏小含于镖箱,再杀海日楼主在后,其中又连累多少无辜送命?叶隐之狼子之心,这种人死有何惜?令人不解的是,他这种暴戾冷血,深沉难测的性情又是如何形成?”药婆婆被他问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隐之……他自幼丧母,父亲又不在身边,所以疏于管教……”“哦!”洛战衣不置可否,“那叶隐之的母亲因何早逝?”“是……哎!”药婆婆情不自禁地长叹一声,“乘夕离开了她,她终日愁眉不展,偏又性情倨傲,不肯向人敞开心扉,更不去挽回乘夕,最终忧思伤身,郁郁而死!”药婆婆又哪知道,夏蕊嫁给叶乘夕根本是为了另造一个身份以躲避朝庭的追捕,这让她如何解释?况且以她皇妃之尊又怎会向叶乘夕乞求情感?洛战衣目光难测,故意讥嘲地看着药婆婆:“您也知夏蕊是因为婚姻不幸才郁闷而死,那我再问您,又是谁造成了这种不幸的婚姻呢?”大家本不太明白,洛战衣为什么会在这种时候算起旧账来?听到这里才恍然大悟,而药婆婆更如同当头挨了一棒,退后两步,“砰”地坐倒在椅子上,但那简单的只有一个字的答案,“我”却再也说不出口。
在这短短的一刻,她恍如衰老了几十年,因为她从没想到,所有的错误竟是以自己为始,她不甘心,但又无从辩驳!洛战衣看着突显憔悴的药婆婆,心里愧疚不已,但又必须狠下心:“药婆婆,洛战衣的话确实有些残忍,却并无不实之处!我并没有怪责您的意思,我只是想说,人与人之间的纠缠,并不能只用是非、恩怨、情仇几个字便能解释得了。
因果之间也是循环往复,难知始终。
叶隐之有错,火云有错,陈也有错,洛战衣又何尝没错?可是错已经有了,许多人也已在这错中去了,生者难道就不能大度一些,宽怀一些,别让错再继续下去,学会珍惜彼此吗?”药婆婆嘴唇蠕动,无力地说:“你……”洛战衣真挚地向前一步:“药婆婆,我代火云向您道歉!您就看在火云在最后关头放过陈小宝的份上,救他一命,可以吗?”药婆婆楞了楞:“你是说……”叶小含忙说:“奶奶,是这样的,小宝虽然暗算了火大哥,但火大哥当时仍有杀小宝之力,却在关键时刻罢手了。
他是故意恕过小宝的。
奶奶,火大哥都有了恕人之心,您为何不能有救人之量呢?”洛战衣诚恳地说:“药婆婆,当时火云是能杀小宝而未杀。
我想,在最后一刻,他心软了,但他的一时心软却换回了小宝的一条命。”
药婆婆沈默了,过了很久很久,以至于屋中人等得快喘不出气时,她才缓缓地说:“看来,他的一时心软也换回了他自己的命!”所有人都喜形于色,洛战衣更不由深深一揖:“药婆婆一念之仁,必得后福无穷。”
万分疲惫的火云在闭上眼的那一刻就不想再醒来,他一直恐惧死亡,所以他不择一切手段地想活下去。
可当死亡真的来临时,他忽然感觉到那并不是一件很可怕的事。
因为你终于可以完全地放松身心,美美地睡下来,而且不必担心被噩梦惊醒,更不必在睡中也要提防周围的变化。
就这样一直睡下去,好舒服……任自己在一望无际的黑暗中沉沦,坠入那不可测的深处,火云只觉心里坦然极了。
他再也不牵挂什么,他要去黑暗的最底层,他并不在乎没有光明,因为他已经习惯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