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儿还不知道是福是祸,正在犹豫着近还是不进,就见两只蛮蛮兽正用审视的眼神盯着自己瞧。于是咬着牙,进了殿,殿门在他身后缓缓合上。
乾州与铜仁府不同的是,铜仁府是三面环山,而乾州却是四面环山,只有一条小道,可以从苗岭大山中进入,所以地势易守难攻。
乾州府边上的苗岭大山,绵延几百里,把方圆八十公里的乾州围在里面,成了乾州最好的天然屏障。苗岭大小山头四五百个,若要从正面攻打乾州府,苗人只须把住那条唯一的小道,便可形成万夫莫挡之势。只因小道两边都是高山,极易设伏,纵是千军万马,也难攻下这山城半壁。
帐中几人一直商议到日落时分,才勉强定下一计,算做佯攻之用。意在试探各山头态度,再做决处。
次日一早,福康安着副将花连布,率军两千人,先行向乾州府进发。自己则率大队,尾随其后,相隔两个时辰的脚程。
花连布年约三十上下,也是身经百战的老将,曾率五百骁勇,一夜之间行驰三百里,抓获大金川头目僧格桑,平定大金川西南叛乱。今日奉命率军扰敌,虽没有一战来得痛快。但他也知道,乾州府比之以往的大金川,地势更是险峻。只能谋定而后动,不可急在一时。
待军马到得苗岭山下,已是第二天天明十分,想来大军应该在明日午时才会行到。花连布命全军原地休整半个时辰,再行上路。
花连布所带的这两千名骁勇,俱是夜行远驰,偷袭探路的好手,那是他花了几年时间才训出来的,日行千里的千骑兵。福康安让他带队出来的目的,只是走个过场,看一下各山头的态度。
骑兵们原地休整,取出随身携带的干粮水饮,简单填了下肚子。这些骑兵日夜驰骋,最多可以五天五夜不下马,吃睡俱在马上。只是今次行程并不赶,所以各自下马休息,很是轻松。
就在千骑兵到苗岭山下,整队休息时。苗岭山上早有探子见机后,飞奔着去乾州府送信。
乾州府城按八卦方位营建,乾坤,坎离,震巽,艮兑分四个区,八个点。中间的是乾州府衙,也是吴八月现在的府邸。
吴八月此时正坐在摇椅上,脚搁在椅前的脚案上,手里提着一个紫砂壶,正对着壶嘴喝茶。前面一个唱花旦的戏子,正浓妆艳抹地站在离他几米远的小戏台上唱戏。
天边的晨曦,洒在一身白色开襟衫上,泛点金色的光晕。而他那张白皙斯文的脸,一半沐浴的朝阳,淡笑如缕。一半背着光,喜怒莫辨。
一身天青色汉族长袍的吴龙清,缓缓地走了过来,“大王,山头那边来信,说是来了队人马,约有两千号人,现在就停在山下。”
吴八月笑看了一眼吴龙清,“子长,你觉得他们用意何在?”
“大王,以子长愚见,此队应是刚打完铜仁府,接命过来攻打我们乾州府的前队。若是没有料错,他们应该只是来探一下我们乾州的虚实。并不会有进一步的动作。”吴龙清一脸淡笑,看不出他此时的心绪。
“那依子长之见,当如何处置?”吴八月仍是看着戏台上的花旦,手在摇椅的手托上,有节奏地击打着,一副恬淡自若的模样。
“若是没料错,他们的下一步动作,应该是绕着苗岭跑一圈。一来探看一下各寨的地形防布,二来看一下各寨对我们主寨的态度。若是大王下令,让各寨不得擅自出迎,再撤去各寨暗中的防布。这样既可以显出大王治寨严明,又可以隐藏我们的实力,也算是一举多得。”吴龙清此时的脸上比之先前,多了一丝兴奋之色。看来对自己的韬略,甚是自负。
吴八月闻言,只是击节的手略微一滞,下一瞬又开始轻轻拍打起来,“子长所言甚是!那就按子长之意,安排下去吧。”
吴龙清躬身道了一个是,便下去安排各项事宜。
日出东山,一片红霓映染天际。突见一道红白色的光柱冲天而起,照亮了绯色的天幕,如一朵盛开的白莲般,缓缓下坠,洒下点点金芒。
苗岭大山中各洞各寨,在看到这一朵白色的莲花时,俱都鸣号,招回了出寨的兄弟,撤下了明处的防布,准备留守不出。
吴廷义一身黑色短襟普苗打扮,高大的身躯在淡然的晨曦中,投下一抹深重的身影。吴廷义推开吴八月的门,俯身跪了下去,“父王,儿臣不明白,不就是两千来号人吗,怕什么!我们干脆杀出去,给他个下马威!”
吴八月躺在摇椅上,半眯着眼,没有说话。若不是他的身子还在有意识的摇晃,旁人真以为他已经睡着了。
见好一会儿都没动静,吴廷义有点跪不住了。抬眼看了下摇椅上兀自摇晃着的白衣人,心下涌起一股不甘。正待起身要走时,身后传来平缓的脚步声。下一刻,一袭蓝衫的俊雅书生,出现在自己面前,正是自己的弟弟,吴廷礼。
吴廷礼到了吴八月跟前,也不跪,只是俯身一揖,“父王,儿臣也赞同大哥的看法。他们不是要探听我们的虚实吗?我们就给他们来个下马威。儿臣有把握打赢这仗。”语气平淡,却胸有成竹。
又过了半晌,吴八月才缓缓睁开眼睛,仰头看着天花板,徐徐呼出一口气,“既然如此,你们就去吧,适可而止就行。”语气平缓,却自有一股威严,不容人抗拒。
吴廷义闻言一脸喜色,“父王英明,儿臣这就下去准备,定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说着便站起身,大步像外走去。
“儿臣告退!”吴廷礼也缓步朝外走,刚到门口,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低语,“一切小心为是。”
“是!儿臣遵命!”吴廷礼回身一揖,缓缓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