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喘息着摇了摇头,气若游丝地说了句什么,千羽只得蹲下身凑耳过去。耳中听着那嘶哑地声音低低回旋,那人的眼神也紧紧锁在他面上,“我放……放不下……千羽……独自一人……再熬几十年……不如早早去了……求……求得下一世……”
千羽咬牙看他,眼中已有湿意,语声却比漫天大雪还要冰冷几分,“下一世?这一世已然虚度,你下一世便能快活?莫要说什么与我相遇!就算再遇到我,你也认不出我,我更认不出你来……就算认得出也好,我亦不会重蹈覆辙!你死了这条心罢!”
宁浅舟目光已然开始涣散,也不知听没听见他的话,只极力凑头吻了吻他的脸,面上露出傻傻的笑容,“我下一世……定能遇到你……再不会……把你认错……我结了……你地发……吞下了肚子……呵呵……”
千羽忍不住一巴掌打过去,滚烫的泪水也涌了出来,揪着宁浅舟的衣襟嘶声叫道:“你这混账!非但此前害我数百年修为,临到此时仍要害我!我……我恨不得亲手杀了你!”
宁浅舟本就奄奄一息,被他这巴掌一打更是鲜血狂吐,却仍是极力伸出双臂想要抱住他,只不过再也使不出那等力气。
“我……我害你……你害我……有什么……什么要紧……就算……下一世……你会亲手……杀了我……我也要……找……找到你……千羽……千羽……”
宁浅舟双眼慢慢闭上,临到最后只轻声低唤千羽的名字,插在心口的那个凶器也泛出鲜红光泽,正是昔日送给千羽的那枝宝石钗子。
千羽伸手轻轻抚触那枝钗子,犹豫着捏住它不敢贸然拔出,宁浅舟胸口的血液虽已因为低温凝固,伤情却是凶险至极,就算强行以灵力保住一时不死,也挺不过太久。
千羽正在犹豫之间,宁浅舟不知怎么又睁开眼来,精神比起之前好了许多,面上还浮起淡淡的红晕。他双目放光地看向千羽的脸,又滑下去看向千羽捏住那枝钗子地手,嘴角微微一弯,“千羽……你是舍不得我么?那我更要快些转世了。你若现下又救我一命,定不会答应来世之盟,只有我当真死了,你才会更舍不得我……”
他口中清楚地说着话,一双手已悄悄抬了起来,握紧千羽的手用尽全身之力往外一抽。方才凝固的伤口登时鲜血飞溅,星星点点喷在千羽地脸上和发间,连身上浅色的衣袍也顷刻间被染红大片。
千羽喉间发出一声古怪地低吟,想要摆脱宁浅舟地手却哪里能够,那人的头明明已歪了下去,一双手兀自死死缠着他,无论如何也推不开、拉不下。
那人胸口流出地血仍未冷,千羽的整个身体却已冷透,眼中终究有热暖的泪流下,口中也悄然涌出与那人一般鲜红的血液。
天空飞扬的飘雪越下越大,远远等在路边的马车慢慢驶了过来。车把式伸长脑袋看向这座大宅门前,不禁大感惊奇地“咦”了一声----雪地上只有一片红白交杂之色,除此之外空空如也。
车把式挠了挠脑袋,缩起身子坐回驾前,摸摸自己最喜爱的那匹头马的脖子,“这两个怪怪的公子哥儿……莫不是杀了人畏罪潜逃吧?哎呀,看来此地不易久留,你说呢?”
马儿似乎也害怕起来,仰头向天嘶鸣,车把式吓了一跳,赶紧挥鞭打马,车轱辘一路朝着城门而去。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