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给人留下的是深深的遗憾。】——压低帽檐
夕阳后的夜浅得仍可视人,即使是在白莲这样夜生活几乎没有的小镇,毫无灯光,月亮自然地接过太阳照明的工作,温柔地氤氲光明。
月光均匀洒下,风花雪月,这大抵算得上是雪月吧。
月下两人相对,像好久不见的朋友,四目对视,酝酿感情挤出几滴男儿泪,一起回忆男人之间的誓言。两个不自知的人,却进行着与气氛完全不搭调的对话。
“我是来旅游的。”中年人这般说。
符羽没有接话,意识错觉地一顿,条件反射地冲了出去,抡起右手,肘关节绷得直直的,像一根乌黑阴森的铁棒,五步距离,不过一踏,粗壮的小臂照着中年人的太阳穴砸去。出手于风雷之间,而且毫无预兆,没有寒暄,亦不再疑问。
风雷之际,中年人只来得及抬起左手挡在耳旁,铁棒一样的粗手砸在他的左手上,阻挡只是肉眼不可见的延缓铁棒的速度而已,自己的左手无奈带着巨大力道击打在颧骨上,剧烈地震动使中年人的鼻孔淌出两道血。
又是一踏,符羽左手握拳收于肋下,简单明了的冲拳,毫无火气,速度仅比前一击慢上一丝,却准确地把握中年人受震荡不能自已的一瞬。中年人的右手小臂及时挡在自己的肋下,将符羽的冲拳挡住了,饶是如此,臂折,肋陷。
强大的力量击退中年人,直退八步,未倒。
不仅未倒,甫一站定,中年人又是垂手而立,像是一切都未发生,平凡的脸撕裂巴掌大的面皮,惨白地搭拉着,奇怪的是,未见一丝血,模样诡异。中年人在耳边摸索着,缓缓撕下整张脸皮,露出线条稍显硬朗的脸,高耸的鼻梁表明他的人种。
离得远的闲人,看到的是两人一触即分,像是童心未泯的大人亲热地进行兄弟间的推搡罢了。
符羽没有乘胜追击。他明白自己的两击给对方造成多大程度的伤害,几近于偷袭的攻击已经将对方的内脏震伤,况且一开始就没想下狠手。
对峙一根烟的时间,中年人似乎缓了下来,开口道:“多年未见,阁下还是一如既往的强悍阿,我真的是来旅游的…”话未说完,一阵抑制不住的咳嗽,吐出两口鲜血。
“咳咳,当然还有其他目的,我是来邀请阁下的。”中年人保持不住平静神态,右手捂着自己的腰腹,疼得直哼哼。
“你怎么来到这里的,我要看你的入境许可。”符羽还是没有接中年人的话,这是他的习惯,任何时候都出于自己的逻辑思考方式来交流。他的逻辑是,有疑问要第一时间解决。
“我都说是旅游了呀,签证过来也是这么说的,上个月我还去了伟大的长城,前两天去的是美丽的天涯海角,”中年人不得不顺从符羽粗暴的说话方式,使得谈话继续,“明年的六月,我局承办每年例行的交流会,诚意邀请阁下参加。”
“我不去。”符羽拒绝得很干脆。
“不是简单地交流,以阁下的实力想必对这种程度的交流不感兴趣,主要的是,我们局长有些事要向阁下说明。”中年人说道。
符羽盯着对方的脸,看到的毫无特点普通的表情,联想到对方的身份,大约是看不出什么破绽,于是说:“乔治,你已经活得过久了。”
*裸地威胁,符羽平淡道出,寒气*人。
“我只是一个传话的棋子,是关于那件事的,具体要说什么,真的不知道,杀了我您没好处,虽然您不介意这么做。”中年人卑微地无赖着。
“那件事不是已经结束了吗?”符羽语气忽地冷了几十摄氏度,呼吸变得沉重,双手绷得直直的。
“我只是传话的。”中年人坚持着。
杀一个传话的明显不厚道,虽然这个传话的在另一方面是无比重要的。符羽找不到杀中年人的理由。最重要的是,符羽接下来的行动并不仅仅是符羽的行动。
符羽没有做任何反应,抬起头看向办公楼四层的校长。他看不到校长的表情,不知道接下来要怎么反应。
奶茶的吸管被王明咬成一条条细丝,残余杯底的冰块被手掌的温度化成水。王校长蘸着杯外边的水滴,似是出神地在水泥栏杆上写字,无视抬着头看他的符羽。
鸟已归巢,南方晚夏的虫子却依然叫得欢快,嘈嘈杂杂做了整个世界的*音。中年人对符羽的沉默倒还适应,只是蚊子叮咬烦躁得很,七手八脚在身上四处乱拍,牵动身上的伤,又是一阵皱眉。
栏杆水迹未干,上头写着:“始知锁向金笼听,不及林间自在啼”。
“乔治先生要玩得尽兴。”王校长低头向楼下的中年人说着,“只是不要再来学校旅游了,高三这个时候可是很需要安静的。”话刚说完,想到乔先生的老家好像没有高考这种东西,王校长囧了一囧。
学校里面,校长最大。
“你可以走了。”符羽说。
“打扰阁下了,”中年人暗地松了口气,忍着痛堆起满满地笑,仰头对楼上的王校长说,“局长可是经常说起您呢。”说完,捂着肋下,蹒跚地走出学校。
刚一出校门,乔治闪身躲进水吧旁的僻静处,哇地吐出一大滩血,哆哆嗦嗦取下改变瞳色的隐形眼镜,双手摩挲着脸,不一会,硬朗的脸稍显圆润,看起来像是来瞻仰中国文明的外国游客,既然身份已经暴露,那就大大方方地做个普通游客。
严重的伤势妨碍到乔治的思考,脸色苍白地从口袋里摸出一瓶药,倒出两粒送入口中,大着嗓子往里咽。面前出现一杯奶茶,乔治顺着奶茶向上看,看见一张漂亮的脸。
“吃药不喝水是会噎着的哟。”水吧小老板桃花般地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