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她的前面,大皇子边看着她边倒着走说:“刚才你这么说我没介意,怎么这会儿又这么说,来劲了是吧?”
沉默了一会儿,凤儿问:“大哥,想不想听我一句真话?”
“你说。”大皇子说。
“我不想皇后大娘的眼睛好。”凤儿一语惊人道。
大皇子一惊,十分不解地问:“为什么?”
凤儿停了下来,看了看他说:“算了,你刚才说了,她是你的娘,是国母,我还有什么可说的呢?”
大皇子伸手在她脑门上轻轻地敲了一下说:“你怎么学会说半截话儿了?跟我生分了?”
凤儿垂了眼睑,半晌才说:“大哥,我不想这样,可是我觉着大娘的心思真的不仅仅是想当一个皇太后那么简单……”
挥手打断她的话,大皇子说:“依我看,你是误会母亲了。她至多是看我年少难以掌朝,帮我出出主意而已。”
使劲儿摇着头,凤儿说:“她是你的娘,你是她的儿,你当然可以这么认为,但旁人呢,还有那些朝臣们会怎么看?哪天你坐朝了,难道还要事事经她的批准,事事要她帮你拿主意?哥,人心隔肚皮,尽管她是你的娘,你也须得提防着些才是,哪天篡了你的政,哭吧你。”
笑了笑,大皇子说:“又瞎说了不是?听说过虎毒不食子这话么?娘替儿多操些心哪儿不好了?你就别杞人忧天倾了,没事的,一切我都理会得。”
瞪大了一双眼,凤儿气恼地说:“说得好,我这儿无端端杞人忧天倾,你就信你娘去吧!”
大皇子一把拉住她转身欲去的手,哄着她说:“好了,怪我不会说话。但我坚信娘是不会害我的,这你得信我才是。”
凤儿带些怨怒地瞪着他说:“对,世上只有妈妈好。那你就回去看看你娘吧,好好地看,看清楚。”
说完一把打脱他的手,转身跑着去了。
大皇子立在原地,心想凤儿今儿怎么了,专跟娘过意不去,到底为的什么呢?他站在原地琢磨着她有些令他摸不着头脑的话老半天,还是悟不出什么来,那就照她说的,先回去看看。
在离着母亲的心碎宫尚有段距离时,大皇子一眼瞧见首医低垂着头匆匆走着,神色间似有些慌张,他便喊住了他。
还没等他开口,首医抢着说了声“皇后娘娘挺好的”,便欲离去。
大皇子张开双臂把他拦下,仔细瞧着他的脸问道:“凤儿看去有些不对劲,怎么你也和她一样,是有什么事瞒着我吗?”
首医连声说着“没有”,大皇子只得任他去了。刚进入心碎宫,隐隐约约从哪儿传来哼小曲的声音。是哪位宫女?不对,先皇举丧期间一切娱乐活动停摆,谁有这么大的胆!难道是母亲大人?丈夫尸骨未寒,她能乐得起来吗?又有啥好乐的?
大皇子轻手轻脚地走去,终于听清确实是母亲在哼着小曲。他可是好久没听过母亲唱小曲了,这会儿听去觉得格外地刺耳,她到底乐啥?轻悄悄地,他摸到母亲的床边,瞧见她双手捧着麒麟丹在一对眼睛和额头间来回摩挲着,那阵阵似有似无的小曲正是从她的两片唇间溜出来,丝毫未觉儿子已来到身边。
想起凤儿的话,和首医慌张的神情,大皇子不由往母亲脸上瞧去。时年尚未满四十岁的母亲此刻看上去,依然是美丽而风采夺人的,这或许与她保养得宜和无甚操心的大有关系吧。
或许是他的喘息让金皇后察觉了,她问了声“是健儿吗”,得到他的回答,她掩饰地说:“这麒麟丹真是个好东西,熨帖着皮肉舒舒服服的,只怕有保养的效用儿呢。”
大皇子遂问:“娘,眼睛好些儿了吗?”
金皇后把麒麟丹拿开说:“我还没试呢。”
她睁开眼睛,眨了一会儿,突然惊惧地大叫起来:“健儿,怎么回事?眼前怎么还是黑漆漆的,也看不见你?”
大皇子心里不由一惊,马上想起凤儿的话,难道她知道母亲的眼睛没治了?再想想,不可能啊,她没那么高明会先知先觉呀。这么想着时,金皇后在空中胡乱挥舞着的手碰上了他的手,马上紧紧抓住,声声哀戚地说:“健儿,快告诉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在你身上不是挺灵验的吗?怎么在娘这儿就不行了呢?”
大皇子心里也是惴惴的,他哪儿知道是怎么回事,只得劝慰道:“娘,可能是时间上还稍短了些。别着急,它既能医得好孩儿的眼疾,也一定医得好你,你放心。”
金皇后半信半疑道:“是吗?这就好,那是娘太性急了。”
大皇子伸手扶母亲躺下,就在他准备直起腰时,不经意的一眼扫在母亲光洁的印堂上,身子蓦地一僵,再仔细瞧了一眼,眸子深处顿时散发出一股恐惧已极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