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依伸嘴吃下她剥了皮的提子,包在嘴里嘟哝着说:“林姐说丑话,好的不教尽教些坏的。”
林蕊说:“我怎么说丑话了?是你说要吃她的,她是你能吃的吗?想吃你得另找。”
衣依往后一倒笑岔了气地说:“我说的吃的意思不是你说的那个意思,我是打个比方,你那是尽往邪里说。伊妹儿,你说是不是?”
伊倍说:“就是嘛,仗着比我们衣依大几岁,倚老卖老痞笑她没经过那事儿……”
衣依立刻指住他嚷道:“哎,你到底是说她呢还是说我?什么怎么没经过那事儿,这也值得卖弄的吗?早年间就你们这事儿,要写检讨,大会批,小会斗,还拿来显摆呢?丑不丑哇?”
辛恬不依了地说:“什么丑不丑的?**,天经地义。以前学校还不许恋爱呢,现在呢,结婚都可以了。我的小妹妹,是不是眼欠了,心理不平衡了,就乱扣帽子了?”
耸了耸鼻子,衣依说:“我才不稀罕呢!伊妹儿,我说了你可别生气啊,像你这样的一抓一大把,也就恬恬宝贝着你。我们系里的女生有次见恬恬撅着小屁股扭呀扭的,你知道她们怎么说的?找了个那样的就这德性了,要是找了个能贴墙上去的,那还不把屁股撅上天了。”
实在是忍不住了,林蕊指着衣依的嘴,放开嗓门哈哈地大笑起来,伊倍也扑哧喷出一口笑。幸亏房间隔音。
辛恬气得拧了她的鼻子一下说:“有你这么糟蹋我们伊倍的吗?就他这样的,你有本事拎一个让我瞧瞧,纯一个发育不全的小女生,人家见了还不说,小妹妹,读小学几年纪了?哈,哈哈——!”她笑得在衣依身上打起滚来。
衣依使劲把她推开,气得脸都绿了地说:“你还别得意,别信,等我哪天好了能跑街上了,随便拎一个回来保准你眼也直了,口水流出嘴边了,回去要拧着伊妹儿怨他,你怎么长得这么难看呐!”
笑,笑,笑,洋洋得意的笑,哭笑不得的笑,扯开喉咙的笑,捂着嘴偷偷笑的笑,整间病房就像一锅煮开了的水。
但此刻旁边若有一个明眼人,一看即知,全是强忍酸楚心思故作的笑,只不过都演得很到位罢了。
可笑过之后呢?这种肆意渲泄心中苦楚的笑能维持多久?衰竭之后谁能想到静场的可怕会突如其来的降临?
四个人的笑还在脸上僵着,却突然没声了。若不是展延的到来,很难说将会演绎一场什么样的抱头痛哭。
展延一脸轻松的写意推门而入说:“各位,半小时已经过去了,当心空气污染,衣依呆会儿难受了,这责任我可担当不起。”
他本以为他们或他们中的某位会来求他,再呆一会儿,就一小会儿。可没人求他。
林蕊对衣依说:“等会儿都还要干活,你好好歇着啊,明后天我们再求展医生进来看你,你也帮我们求求,啊?”
辛恬也说:“是展医生一直不肯让我们来看你的,他来一次你这儿,你就帮我们求一次,我们就随时可以来看你了,好不好?”
把她俩向外拥着走去,伊倍说:“那我们走了啊,下回养胖点儿。”
三个人均面带微笑对衣依挥挥手,依次向门外走去。
怔怔地望着他们的背影,直望到门关上,衣依突然对展延说:“展医生,我想单独跟林姐说几句话,就一会儿,请你帮我把她叫回来好吗?就说是你找她,别让辛恬和伊倍疑心到什么,可以吗?”
犹豫了一下,展延点点头拉开门出去了,却看到一副让他颇伤感的场景。门外的走廊上,辛恬紧搂着伊倍在小声哭着,而伊倍的眼里也含了泪,林蕊则像大姐姐似地拥着他俩慢慢向病区外走。
展延走了过去,在林蕊肩上轻轻拍了一下,朝病房里指了指。林蕊会意地转身进了病房,之后,展延像林蕊那样,轻轻拥着辛恬和伊倍向外走去。
林蕊进了病房,迅速关上门,紧走几步到床边。衣依神情楚楚地伸出手,她接着了,被衣依紧紧拽住,两个人眼里的泪同时流了出来。
衣依把自己的小脸伏在林蕊的手心里,林蕊频频抚摸着她的头,等她哭过一阵后,捧起她的脸,替她擦去眼泪。
“小鬼头,你想对我说什么?搞得神神秘秘的。”
嘴角撇了下衣依又要哭,林蕊便虎起了脸说:“你再哭我可走了啊,好多事儿等着我呐。”
拽了下她的手,衣依看着她的眼睛说:“林姐,我想回去,不在这儿住了。”
林蕊笑着问:“是想家了还是想我了?这不是把你从这个房间搬到那个房间这样简单,你是生病了,必须得住在医院里。”
衣依摇摇头说:“我知道我是病了,可我也知道我这个病是治不好了,至少目前治不好。那我还赖在这儿干嘛?替医院增加效益呀,我才没这么傻呢!”
拿手指抵了她的额头一下,林蕊说:“你就傻,现在哪还有治不好的病?什么癌症呀,白血病呀,都是绝症都能治得好,你这个破心脏病有啥难治的。那个叫驷正的医生你见过了的,他向我保证,你的病他包治好。”
衣依仍使劲地直晃着脑袋说:“林姐,我比谁都清楚我的这个毛病,这叫短命病。知道我怎么会成为孤儿的吗?从我祖上好多好多辈起,就从没有谁活过三十岁的。”
脸上挂着的笑,突然就消失了,林蕊的目光里透出股浓浓的掩饰不了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