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丘明跟随其后,穿过书院的通衢大道,转而走上一条横穿花园的小径。
天佑之的寓所半开着院门,龙丘明侧身而过,走到水池旁,把竹篮里的鲤鱼放了进去。竹篮是渔家专用的装鱼工具,里面能装不少清水,最适宜鱼儿的短途运送。
忽听背后吱呀一声门响,然后是两声咳嗽,再然后是天佑之略显疲态的声音:“小明明,来了啊?”
他说着话,缓步走到水池旁,看到篮里的鲤鱼,一愣道:“怎么还是这么……,怎么竟然不是鲈鱼?”
龙丘明知道他原本想说怎么还是这么小,但见到今日送来的是鲤鱼,便连忙改口询问。
龙丘明自然不会把遇到水鬼的事告诉天佑之,当下胡编了个理由,蒙混过关。
天佑之生气得躲着脚,大声道:“谁让你送鲤鱼来着,自古名士吃鱼,只吃鲈鱼,我虽然算不上名士,但好歹也是龙国的十大高手之一,没鲈鱼,不吃!把这鲤鱼拿走,我不稀罕。”
龙丘明笑道:“说起这鲈鱼,从古至今,的确是名士的最爱。我记得有句诗,说得就是鲈鱼,内容是什么,我这会儿却想不起了。”
天佑之笑道:“是这么一首诗,江上往来人,但爱鲈鱼美。”
“对头,对头,老天,下面是怎么背的?”龙丘明拍手笑问道。
“君看一叶舟,出没风波里。”天佑之缓缓背出,眼睛一转,已经明白龙丘明的意思,笑骂,“你个臭小子,是讽刺我来着?”
龙丘明拱手笑道:“小子不敢。”
天佑之吹胡子瞪眼道:“这两年来,你每天送来十条鲈鱼,风雨无阻,为何今天却违约了?”
龙丘明把眼睛一瞪,“不是给你说过了吗,还问?!”
天佑之气得哼了一声,拂袖而去,走到卧室门口时,站住了,冷冷道:“小明明,咱们当年白纸黑字,好好的订了合约,上面说得清清楚楚,若有一天间断,该怎么办?你还记得吧?”
龙丘明没好气的道:“我天天破事那么多,怎么会记得这种小事?”
天佑之二话不说,推门进去,不多时,怒冲冲的走了出来,拿着一张泛黄的宣纸,送到龙丘明跟前,指着上面,正色道:“你看看,这是当年的《送鱼协约》,第三十四条说的是什么?若有一天中断,龙丘明须得态度端正,向受害方天佑之道歉,并赔偿鲈鱼二十条。也就是说,你得免费给我送二十条鲈鱼,知道了吧?”
龙丘明啼笑皆非,当年写这份协约时,还以为是天佑之在开玩笑,没想到他却珍而重之的把协约存放了起来,一直等到今天才派上用场,苦等了这么多年,难道就是想免费获得二十条鲈鱼?
“好吧,我遵守协约,白白送你二十条便是。”龙丘明无可奈何的一笑。
天佑之脸上的神情突然变得慈祥起来,伸手拍了拍龙丘明的肩膀,叹了一口气,说道:“小明明,你每天捉十条鲈鱼需要在水底呆多久?”
龙丘明答道:“吃了午饭后就得去,一直忙到半夜,有时运气不好,得到天明才能捉够数。”
天佑之柔声道:“就是嘛,捉十条尚且如此,二十条又该如何?天叔叔可不是那么薄情之人,咳咳。”
龙丘明心中洞然,笑道:“老天,你饶了这么大一个圈子,到底想让我做什么?”
天佑之不禁笑道:“臭小子,你已经猜到了,又来问我。难道你没发现书院今日倍加冷清吗?昨日蓝玉烟被邪派小妖掳走,圣上龙颜大怒,说天下名声最大的书院竟然栽在两个小妖手里,被世人知道了,还怎么服众?
“我听说昨天你紧抱着那个黑衣人的大腿不放,也被一起掳去了,但那今日你却安然无恙的回来了,其中缘故,你不说,我也知道。”
龙丘明乜斜他一眼,微笑道:“能有什么缘故?”
“嘿嘿,定是你打败了那个妖,至于蓝玉烟,你为何不救,我想了一想,若说是因为她顶替了你的进书院的名额,我是决计不信,你为人虽然快意恩仇,但心胸旷达,不会如此记仇。所以,唯一的可能就是,蓝玉烟跟那个妖是一伙的。我说的对是不对?”
“你个老狐狸。”龙丘明笑骂,“既然如此,为何还要我去救她?”
“不过为了书院的名声罢了。”天佑之突然显得很疲惫,走到藤椅前,慢慢坐下来,“出动了大部分的人力,至今毫无进展,书院丢不起这个人,而我能依靠的,只有你。”
龙丘明点点头,笑了一下,说道:“虽然有点厚脸皮,但不得不说出来,去救蓝玉烟,我有一个条件,我想去书院藏经阁一趟。”
天佑之连连摇头,摆手道:“你既非书院的学生,又不是御赐的钦差,藏经阁乃我朝圣地,我做不了这个主,当不了这个家。”
说着,站起身,长叹道:“说了半天,竟把我绕进去了,嘿嘿,小明明,还是你厉害。”说罢,缓步向卧室走去。
突然啪的一声轻响,从天佑之的袖中掉落一枚黑黑的铁片。
龙丘明见他置若罔闻的走进了卧室,不禁心领神会的一笑,走上前把铁片捡了起来,攥在手心里,去水池边提了竹篮,逶迤往书院藏经阁走去。
藏经阁坐落于书院的东北角,虽然大大有名,其貌却大大不扬,龙丘明站在阁前,观其全貌,心中不禁想起了上京城里武夷夜市上卖的油炸腐乳块。
不错,藏经阁便是这么一座方方正正极其普通的建筑,分上下两层,上下没有一扇门窗。只在一处不起眼的地方挂着一块不起眼的牌子,上面规规矩矩的写着三个细小的字:藏经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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