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丘明望着悬浮在头顶的巨剑,感受着死亡的气息扑面而来,突然发现,自己这十七年的人生如果细细回望,原来是有迹可循的。像是被人图谋已久,然后把他如一枚棋子般的,推到棋路上,前进抑或后退,自然以大局为重,抗争或者放弃,不啻天方夜谭。
他突然想起,枯兰寺中,那个幽深宽广的大殿上,恶道离开身体的脑袋两眼发光说出的那句话:
纵横三界,睥睨天下,把这该死的天捅个窟窿出来。
长剑落至他的头顶,锋利的剑芒即将刺进他的颅骨里。
储江河迟疑片刻,犹豫道:“龙丘明,你胸膛上那个透明窟窿已经把你的元气泄尽,你虽是魔体,但在我这副剑意图下,简直就是待宰羔羊。”
龙丘明一双眸子突然变得清明起来,他先前体内一直是魔佛交战,时而是佛音在低诵佛号,劝他五蕴皆空,解脱当下。时而是魔音在高声怒吼,让他勿忘斗志,以杀止杀,以毒攻毒。
他体内既然混沌不清,已经修成的魔王之体便难以彻底爆发起来。然而在这临死的一刻,他突然意识到,十年前,在大殿里抚尸痛哭的*,心中最难过的不是四大皆空亲如祖父的海枯的溘然长逝,而是豪情干云指天骂地的石烂的英年惨死。
并且,十七年来,在他心里铭刻最深的不过是那句:把这该死的天捅个窟窿出来。
他身体里的热血突然沸腾起来,胸前的窟窿倏忽消失,汹涌如潮的魔性彻底点亮了他的生命之灯。
旋踵,矮身,腰眼一扭,身姿犹如虎踞龙盘,手中的沉水龙雀嗤地一声,笔直地刺向悬浮在头顶的剑尖。
两剑相抵,长剑的坠势顿消,剑身嗡嗡颤响起来,似乎是不可一世的天神,因为被下界妖辈扯了胡须灭了威风,自觉颜面尽扫,顿时勃然大怒起来。
龙丘明冷冷一笑,一撒剑柄,身体猛然往后仰躺下去,右脚腾空,在剑柄上狠狠一踢,短剑势如破竹,刺入长剑剑身。
哧溜溜一阵轻响。
长剑在沉水龙雀的进攻下,一块块剥落下来,化成一寸寸碎墨,簌簌地坠落在地上。
与此同时,龙丘明仰翻过来,站在地上,接住破了剑意图的短剑,身影犹如鬼魅,闪了几闪,腾空而起,人在半空,揪住储江河的衣领,喝了一声:“给小爷从破席子上滚下来!”
储江河眼见剑意图被龙丘明破了,心胆欲碎,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生生的从空中扯了下来,重重的掷在了地上。
龙丘明胸中豪气冲天,仰天大吼一声,墨黑胡同三千间雕梁画栋在千里潮的声波下纷纷坍塌,一层层陷入泥土之中,轰隆声由近及远,犹如奔雷横行大地。等雷声逐渐消隐,天地间慢慢恢复平静,月光下,龙丘明孤身站在一片庞大的废墟中,沉默良久,向观看棋局的夜莺笑道:“那三路棋是否想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