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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养生阁”里走出来,夜色越浓,整条大青石街顿时变得冷清清的。只有铺外的灯笼还散发着微黄的光线,照亮了风神獠依稀的前路。
他没有用通人术回庄,他要一边步行,一边理清刚才的思绪。今晚他们这个君子协定很奇怪。一来它好像减轻了他的负担,终于有两个人肯替他分担替蝶月寻找灵药的责任;二来他又背上了随时让他们找到灵药,抢走蝶月的风险,他一个点头,蝶月就好像在他手中一下子失去了一半似的。
“这样子也好,”他轻吁了一口气,“南北方我不用去找了,我只管东西方,范围缩窄了可能更快找得到。要是再不行,就去外国找吧。”
拥有通运术,他认为怎么也比他们有优势。
在路过那座汉白玉拱桥的时候,桥头上却早早伫立着一个孤独的背影。
“箫伯伯?”风神獠认得这个熟悉的背影,他正是蝶月的爹箫万山。
箫万山似乎没有意识到后面有人,不由吓了一跳,细细辩认了一会儿,才看清是风神獠。
“是,是风神少爷?”他惊讶地说。
风神獠点了点头,却奇异地问:“夜深露重,你站在这时干嘛了?要找蝶月可以进去找啊。”
“不,我不是找她。”箫万山看着风神獠的眸光忽然闪过一丝希望,他说,“其实,我是来找你的。”
“找我?”风神獠不由一怔。今晚还真的挺多人找他。
“是。我们可以到那边说话。”箫万山一指桥下那长长的小河堤。
风神獠一皱眉,“不能回屋里?”
“就说几句,没必要惊动家人。”箫万山说完,就径自在前面引路。
不一会儿,他们找了个平坦的地方对着潺潺河水,坐了下来。在他们原来会面的桥头下却低蹲着一个熟悉的黑影。
“现在你已经知道,蝶月是患了不治之症了吧?”箫万山率先开口说。
风神獠点了点头,“原来是蝶月有病,你们一早说不就好了。”
“我们不是刻意要瞒你的。”箫万山继续说,“一来,随便走漏消息,会让蝶月颜面无存的;二来,我们还不确定你是不是宇文颜的弟子。”
风神獠听他又重提宇文颜三个字,不由一怔,“这个也重要吗?”
箫万山轻叹一声,把眸光投向漆黑的夜空深处里去,“你知道,我为什么老住在花木家?”
风神獠摇了摇头,却静静地想听他说出其中的缘由。
“别人总以为箫万山是倚仗花木淳品的救济,花木淳品依靠箫万山的医术续命,两人就这样互惠互利地勾结在一起;其实,我告诉你,我是在倚仗他的种植秘术来救蝶月。”
“种植秘术?”风神獠微微一怔,表示没有听说过。
箫万山点了点头,说:“你以为花木家种植五谷,不需要技术的吗?他们其实也是靠秘术起家,广征良田,培养高产易种的优良品种,才有今天雄霸一方的势头!”
顿了顿,他瞟了风神獠一眼,说:“为了蝶月的病,我寻遍天下。最近,我在南方找到了一种叫‘火流萤’的怪花,人吃了下去,会精力充沛,热力陡增且持续在体内生长,我想它应该可以抵抗到蝶月体内那股奇阴绝寒!”
风神獠一听,大喜过望:“这确是一种不错的方法。”
可是箫万山却叹息地说:“但是,它需要一种很奇怪的滋养方法。”
“什么奇怪的方法?”风神獠敛住了笑意,心知事情也并非这么容易。要不,蝶月的病可能早就被他治好了。“要很多钱吗?”
“血!人的血!”箫万山忽然在黑夜里迸出这个令人汗毛倒竖的字眼,“它无血不欢!”
风神獠心中一震。果然是怪花,连喂养的方法也这么奇特。
箫万山突然一手捋起衣袖给风神獠看那手臂上无数划花的刀痕,悲哀地说:“在花木家谁也不愿意以自己的血去喂它,连蝶月知道了,也劝我不要再养它,但是……”
说到这里,他不由得老泪纵横,哽咽着说不去了。
风神獠理解他的意思。只有爱女心切的人,才会这样不惜一切地自残自己也要去拯救,这也是一个合格的爹爹所能做的事情,其他人无法理解和体会。
“我一直都觉得,最对不起她的娘亲和她。她的娘亲才跟了我没几年,我没让她过上好日子,就撒手尘寰了;蝶月更苦,她才五岁,就要照顾那个受了廷杖半死的我,不是我拉扯她长大,是她照料着我活命。得知她有了那个和她娘亲一样的病,我就决定把这条老命拼上也要救她。”已经失去了一个心爱女人的箫万山,面对着将要失去另外一个亲人的恐惧,让他的男人泪在这黑夜中化为蓝色的精灵,扑籁扑籁地落下。
风神獠轻抚着他的脊梁,也答应他说:“放心好了,我会走遍天涯海角,替她找到灵药的!”
“你不用。”忽然,箫万山一抹眼泪,红着眼地对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