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没一会儿,天就要泛白了,两个浑身是血的男人倒在地上,都陷入了沉默。路远寒知道,他这次之所以能够勉强取胜,是因为余铁钧在一开始过于轻敌,导致被自己伤着,损失不少体力,且在最后关头余铁钧大意了,才会被自己打到毫无还手之力。
“为什么不动手?”余铁钧发觉自己也站不起身来了,只好也仰面而躺,看着星空说道,“你明明可以杀了我。”
“不知道,”路远寒望着璀璨星空,估摸着现在估计已是七月三日,这是来月界的第五天了,“我从你的眼神里看见一种和我相似的东西,我也说不明白。这场战斗,其实是我输了。不过,我还是不会让你进入到封印间,我有我要守护的东西,哪怕你觉得我这种坚持显得太过愚蠢。”
是啊,愚蠢的少年。余铁钧闭上眼,想起百年前的时光,那时他还在五月阁,是枯人的众多月卫之一。
“少年,我问你,”余铁钧闭眼说道,“事到如今,也没有什么好隐瞒了的。我知道你这一身本领大多都是枯人所教,他在人界现在怎么样了?”
“他……还好。”路远寒有些避讳有关枯人的话题,事情发展到现在,他实在不了解枯人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
“呵……还好?”余铁钧惨然一笑,“自从六十年前他走后,我就觉得人生没有了目标和光明,直到后来我转阁到三月阁,在白叶阁主手下,这么多年过去了,我总算排上了第六位。算是出人投地了。可是到头来,我才发现,只要是经过枯人亲自教导或者相中的,都有着惊人的天赋。无论是高清扬也好双心也罢,还是现在的你,似乎只要和枯人亲近,付出的努力哪怕比别人少也会有着超出常人的飞跃。”
路远寒不语,他自知自己付出了多少。他也是奇怪,为何自己能够有着如此高的提升速度,也无法理解自己之前的两次失控暴走。
余铁钧陷入了回忆。
余铁钧还在人界的时候,已是清朝中后期了,他出身贫贱,自幼被父母抛弃,只能在街头乞讨为生。可是,他偏偏活在一个贫穷的小镇,大家都穷,怎么乞讨也填不饱肚子,他太饿了,一定决心要去大城市混出个名堂。可笑的是,走到半途中余铁钧就饿晕了,倒在路边也没有人管,那晚偏偏又大雪横飞,饥寒交迫下余铁钧就这样死去了。
余铁钧坐起身来,望着逐渐泛白的天空,对路远寒说:“我是天生的贫贱吗?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我并没有太多怨恨,没有变成阱,也没有被阱所吞噬,被一名派遣到人界的月士发现带到了月界魄区。
“可是,为何魄区也和人界一样,有三六九等,富人称霸,穷人苟且偷生。我在魄区依旧混的穷困潦倒,直到一百五十多年,魄区出现了一种很可怕的种族,现在应该稳定下来了,我们称之为意界人。
“最初的意界人异常残暴,和阱类无异,见人便杀,甚至还会传染正常人变成意界人,这是一场恐怖的灾难。那时,我将被意界人所杀时,一个银发男人救下了我,并且还给我留下许多干粮,我问他是谁,他只笑了笑,说哎呀哎呀,这有什么好问的,你只要记住五月阁救了你就好。”
路远寒听着余铁钧的过去,才知道枯人当初让他不必提防余铁钧那番话的含义。
从那天后,余铁钧开始拼了命地锻炼,在魄区寻找各类高人学习战斗,总算让他进入了月士训练营。可是连续着三年,他都被淘汰了,没能成为月士。
在第四年,余铁钧总算成为一名月士,虽说只是外围月士,没有被分配到哪个月阁,但经过他的努力,最终成为五月阁的月士。
“在月士见面会上,我又见到那个银发男人了,没想到那个男人居然是阁主!”余铁钧眼中泛着光,他陷入了回忆的美好中,“我激动万分,我自知这么多年过去了,像他这种数万人之上的高官贵人,绝不会记得我这种贫贱草民。可我没想到的是,他经过我身边时,眯着眼大笑,伸出手摸摸我的脑袋说,‘哎呀哎呀。是当年那个很能吃的孩子吧,你还真来五月阁啦!’那时我都不知道怎么形容我的心情。”
那些年来,枯人待余铁钧很好,虽说他一直排不进月卫级。枯人知道余铁钧没钱——在月界也是需要钱才能存活的。
枯人每次见到余铁钧,都会招呼着余铁钧过去和他一块儿吃饭,让他好好补一补,他从没见过这样和蔼的上司。那时起,余铁钧就心想,一定要追随着枯人到死,无论是抹杀意界人,还是八十年的十五年动乱,他都一直死守在五月阁。
“我知道,自己天生愚笨,不适合在五月阁这种以智商见长的地方生存,但我就是要追随着枯人。皇天不负有心人,在誓天成为总阁主后,那五年平静期内,我总算获得了第二十位月卫的称号,可是……没过几年,枯人就逃往了人界。我再也没有见过他。”
“不,你见过,你也猜到了。”路远寒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