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巨响,萧凌所站的地方发生了剧烈的爆炸,方圆十几米的石砖板都化作了灰迹,青石板的大地也被炸出了个巨坑。
浓烟散去,萧凌衣衫褴褛浑身是伤地慢慢朝路远寒走去,他已是强弩之末,在离路远寒仅有五米的时候,萧凌一下没支撑住,单膝跪在了地上,古夜箫也变回了月剑。
路远寒见状,连忙要上前去扶,哪知被萧凌喝止住:“站住!”
路远寒不语,眼神复杂,看着萧凌吃力地站直身体,萧凌再次一瘸一拐地走至路远寒身旁,伸出右手抓住路远寒的衣领。
夏依刚刚醒来,江萧萧还在昏迷中,夏依见状,连忙想要跑过来,路远寒喊道:“夏依!别过来!”
萧凌冷笑了下,狠狠将衣领向下一拽,怒视着路远寒的眼睛,欲言又止。
“为什么……你没有魄戒。”路远寒极度愧疚,在萧凌伸出右手抓住他衣领前他就注意到,萧凌手指上并没有魄戒,“为什么你明明没有办法次生,却故意那样说……你不知道你这样会死的吗。”
“我不是没死吗?就凭你的程度,还想杀死我?”
路远寒有些不知所措,他知道以萧凌的实力。如果能使用次生,打败自己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可萧凌竟选择了这样做,他没办法理解。
“你!路远寒!”萧凌扯着路远寒的衣领不放手,眼神凌冽,大声道,“我不知道为何你会来到一月阁,但我要你明白,水无梦阁主的不幸遭遇全是你一手造成的!”
路远寒黯然低下头,他没办法否认萧凌的观点。
“也许你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我也不明白!为何无梦阁主这样完美而又善良的人会遭到这样的待遇,是,我知道,其实总阁主私自降了她的刑!但你知道吗,她做错了什么?她凭什么被关起来!而且,而且……”
萧凌因伤势过重,说话逐渐咬字不清了起来,“而且,现在的月界不知被谁在暗中操纵着,将一切都推向最糟糕的局面,连总阁主都没办法遏制不断恶化的趋势。无梦阁主她知道,她入了总牢房后,绝对会遭遇暗杀黑手!可是,她想尽一切办法没有让我们被牵连进来,但我们呢!我们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无梦阁主往火坑里跳,却没有办法去救她!”
萧凌大口喘着粗气,情绪爆发到顶点,路远寒面红耳赤,对眼前的飘逸长发男子,不知该说什么。
“所以,路远寒,你听着……”萧凌情绪减缓了些,低声说,“我,救不了无梦阁主,就算我豁出性命去救她,也会害了一月阁,让无梦阁主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但是你不一样……你不是月界的人,只有你可以救无梦阁主了,路远寒!你听见我说话没有!”
萧凌双手抓住路远寒的衣领,路远寒神情复杂地盯着他。
“这些话……对我来说简直是羞辱。但是……我只能将我做不到的事情交给你了,路远寒!拜托,请你,一定,一定,一定要救出水无梦阁主!再晚点,就来不及了!”
萧凌全身的力气都已用尽,抓住路远寒衣领上的双手慢慢松开,而腿再也支撑不住他伤痕累累支离破碎的身体,他跌倒在地面上,慢慢闭上眼睛,在世界变黑之前,他脑海里浮现的是姐姐萧漩的音容面貌。
幻想已不再帮助任何人,已不再为任何人编织梦幻。空白终究是空白,很长时间里萧凌都将身体沉浸在空白中,力求让自己的身体适应空白。他自认为,那是他的归宿,必须安居其中。
他明白,如水无梦,她从六十年起便为别人编织梦幻了,宿命要求她这样做。萧凌不知道那样的梦幻到头来具有多大作用力。但是,既然他企图从当下的自己这一存在中觅出某种意义,那么就必须竭尽全力继续这一作业,大概。
萧凌站在闭上眼睛前,眼望渐次泛白的天空。实在已有很久没看天明了。天空的尽头出现一道蓝边,如沁入白纸的蓝墨水一般缓缓向四面扩展。它竟是那样的蓝,仿佛汇聚了全世界大凡所有的蓝。他有所思又无所思地往那边凝望着。
当太阳探出地表,那道蓝色顷刻间便被日常性白光吞噬一尽。远方墓地上方只漂浮着一片云,轮廓分明的、纯白色的云,仿佛可以在上面写字的清清楚楚的云。另一个新的一天开始了。至于这新的一天将给他带来什么,他却无从推断。
他惨然一笑,仍静静地注视墓地上空漂浮的云。云纹丝不动,俨然被订在天穹上完全静止了。越来越黑了。黑暗中他想到落于海面的雨——浩瀚无边的大海上无声无息地、不为任何人知晓地降落的雨。雨安安静静地叩击海面,鱼们甚至都浑然不觉。
萧凌闭上了眼睛。
我一直在想这样的大海,直到有人走来把手轻轻放在我的背上。姐,自从你离开之后,代替你照顾我的就是无梦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