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徐光从宇宙时代脱身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清晨了,在探索任务没得到好的成果之后,陆联队长就按照智脑拟定的计画,把陶菲中队交给了联队中的礼仪专家,让他训练这一群「粗鲁的军人」,希望这群人在未来参与公众活动之时,能带有一点「优雅的气质」,而不是表现得像一群大老粗。
徐光对这个决定并不排斥,他也很愿意学习一点待人接物的礼节,只是没想到这个训练比他想象的还要变态,从一开始的站立、走路、坐姿,甚至连头部停留的位置和角度,都有许多讲究,更别提后续的吃饭喝茶和聊天了。礼仪教官是一个温和的军人,据说现实生活中在市『政府』中担任高级文职,专门和其他城市打交道,他看起来气质高洁,非常具有贵族气息,当他自我介绍说自己也是孤儿出身时,让徐光羡慕到极点,徐光心里打定主意:「我也要看起来这么好,我也可以做得到。」,只是现实总是很考验人,三个小时之后,徐光的头脑已经打结了,教官说的什么都记不起来,在他不断犯错的时候,小丁已经从最后的餐桌礼仪课程中毕业了,帮忙拿着一把礼仪尺校正他们的动作,又过了一个小时,皮雄终于忍受不住,倒地哀号中被拖出去坐「冷静椅子」,然后不久后小天也阵亡,在礼仪教官宣布今日到此之前,副队长阿达也完成了礼仪训练,开始坐下来用做作的姿态一杯杯地喝着不存在的茶,并且跟不存在的朋友做着恶心的对话。最后陶菲队长得到了「大婶」的评语,而「木头人」这个头衔就跟随着徐光。
这次离开宇宙时代,徐光第一次感到疲惫,这是精神上的,而不是**上的,他刻意地躺在**赖了一阵,直到昏『乱』的脑袋恢复正常,幸好今天是周休日,没排值班的他可以好好休息一天,但是他却没有休息太久的打算,因为他急着要回孤儿院申请个人档案转移,档案转移完成后,他才算是一个真正的成人,可以拥有自己的帐户、自己的工作和自己的财产,这一直是他的梦想。反正孤儿院是没有假日的,他打算今天就赶快回去把个人档案转出来。
徐光觉得休息够了,就出去把自己的民生问题打理好,挑出一套看起来比较好的衣服,然后出门前往孤儿院。孤儿院设立在b21小区,远远高于徐光所住的b146小区,这当然并不是孤儿院的社会地位比较高,只是因为孤儿院是最早设立的一批社会福利机构之一。徐光一路换搭电梯向上,在输送带上时,他确实感受到整个地底都市的气氛变得很热络,很像小时候年节的气氛,而且街道两侧的广告也随着楼层的上升出现得越来越频繁,内容也更加火热,美丽少女和高级服饰出现的机率也越来越高,在连续几次忍不住驻足观看之后,徐光开始抱怨自己,强制自己不去看那些吸引人的广告,不然再这样下去,中午前都不可能到达孤儿院。
当徐光埋头冲进孤儿院时,看见一大群小蜜蜂般的大小孩童正在破旧的庭院内『乱』糟糟的嘻闹着,这副熟悉的场景让徐光忍不住满足地叹了一口气,在一个多月前,他还是其中的一员,刻苦生活,不敢奢望一切,不知道未来会如何,如今他期望**生活,即将拥有属于自己的人生,无论如何,自己都已经踏上----,或许当个管道工不算什么好职业,但比起没有工作,那就要好太多了。
「阿光!回来了啊!」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啊~王老师您好!」徐光赶快对来人致意,那是一个粗胖的女『性』,跟陶菲一样都是大婶级的,在徐光的印象中,她是个坏脾气的『妇』人,经常打骂徐光他们这些非直管院生。
「阿光啊,你可回来了,是回来转档案的吗?」王老师很热情地说道
「是啊,回来麻烦叶老师」徐光恭敬地道
「叶老师不在,我来帮你转吧!」王老师道
「叶老师休假吗?」
「不是,她上市医院了。」
「她病了吗?」
「呃…你不知道啊…是吴静文的事。」王老师搔搔头道
「吴静文不是应征上秘书工作了吗?怎么去医院了?」徐光很讶异,吴静文是他们这一届最美丽的女孩,是无数男院生的梦中情人,她不只外貌出众,气质和学业也都是顶尖的,在孤儿院时,就获得一个大集团公司的奖学金,所以一毕业,就直接进入那公司接受秘书培训,她的成功事迹,曾经激励了无数茫然的院生,包含徐光在内,虽然他自己不愿意承认那种感情叫做仰慕。
徐光的心中浮现出一种不安,他上次听张自立提到吴静文的状况,也知道她在接受秘书培训,心中一直很不是味道,现在听到王老师这么说,直觉的知道出了问题。
「唉…」王老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一周前,吴静文从悬浮车上摔下来了…」
「从悬浮车上摔下来?」徐光不由自主地复述着
「是啊!我也知道这不可能,但就是发生了,她摔得很严重,几乎抢救不回来了」王老师叹道:「别怪老师无情,我…我认为她还不如当场死了,她的脸…她…」王老师突然哭了出来,徐光大愕,他一直认为王老师很凶,没想到她会为学生哭泣。
哭了一阵子,王老师控制住自己,她忍不住拭着眼泪道:「这孩子…曾经那么的美丽,连我也忌妒啊,多么优雅的气质,彷佛天生的上等人,她应该是个公主,而不该生活在这里,现在…一切都毁了…」
「前天晚上市医院通知我们,她的状况有机会变好,但因为没有人帮她负担费用,所以他们没办法继续帮她治疗,市民保险的额度已经用完了。」王老师愤愤地道:「那该死的公司,只因为她的个人档案还在我们这里,竟冷血到连一分钱也不肯负担。所以叶老师去市医院找看看有没有门路可以继续让她住院,毕竟小文就算失去美貌,她的才能还是那么耀眼。」王老师道。
「…」徐光震惊无言,一时说不出任何话来,他沉默地跟着王老师走在熟悉的走廊上,进入教师办公室。
王老师『操』作着智脑的终端屏幕,从上面调出徐光的个人档案,申请转移,一切很顺利的成功了,在核对过管道部的档案转移申请后,剩下徐光个人的确认。
「阿光,来…需要你的指纹和瞳孔,把拇指放在这里。」王老师最后道
徐光顺从地把双手拇指按在终端光屏上,然后光屏上的感测器发出一道光从他的眼睛扫过,「目标身份确认无误,个人档案转移完成。」终端柔和的声音道。
「恭喜你了,阿光,我们都为你感到骄傲!」王老师一脸感动地道。她拉起徐光的手说道:「老师的脾气不好,有时会拿你们出气,但是看到你们一个个顺利的开始自己的人生,我们每个老师都是非常高兴的,我知道等一下你跨出大门,就可能永远不再回来了,老师对以前的坏脾气跟你道歉。」
「王老师,请别这么说…」徐光急忙道
「好好过你的日子,别再挂念这里,如果以后你有能力,又还记得这里的人,就请量力帮忙这些孤儿院的可怜孩子吧!」
「我会的,老师!」徐光正『色』道
「嗯!看到你这样我就放心了,以前你『迷』『迷』茫茫的,现在稳健多了,气质也好了,开始像个上等人了。」王老师笑着说,忍不住又掉下泪来,她转头拭去泪水,说道:「走吧!过好你自己的生活,一定要好好地活下去!」
「谢谢您,老师!」徐光也感动道
「去吧,我不送你了。」王老师点点头,转过身去,假装在终端上忙碌着。
于是徐光走出孤儿院,在走出大门前,他回头看着嬉闹的院童们,有一些他熟识的小孩也停下嬉戏看着他,他觉得胸中有一种奇怪的感情正在升腾,但在下一刻,他就转过头,毫不停留地朝外走去。
离开孤儿院后,徐光踏上输送带,往回家的路上行去,当他下了输送带,等着回家的电梯的时候,他突然改变主意,改搭了前往市医院的电梯。
市医院位在b10小区,当他在各层之间行进的时候,周围的人们的衣着和态度变得越来越高贵,看他的眼光也越来越不屑,他现在知道,那就是所谓的上等人的姿态,他私下把这些所谓的上等人跟礼仪教官的指点做比较,发现礼仪教官的训练还是比较扎实的,许多遇到的人的姿态和气质都远远不能到达教官所订的标准。当理解这件事后,徐光对这些「上等人」也就失去了敬意,他开始试着做出一套教官规定的「上等人」的姿态,看来他的学习还是有些效果的,他周围不屑的眼光就逐渐消失了,等他到了b10小区,他跟周围的人变得没什么差距,连市医院的守卫都没有来查核他的身份,这跟他以往听闻的刻意刁难颇有差距,看来假装上等人还是有些好处的。
就靠着这套伪装,徐光成功地让询问处的工作人员礼貌地帮他查出吴静文的病房,甚至还周到地派人引导他到病房,幸好有人引导,叶老师并没有如他想象中的正在病房中,安静的病房空『荡』冷清,只有八个病**躺着的八个沈睡的重度病患,和静静停在病房角落的机器看护。
当他从病人资料找到吴静文时,他简直不能相信这是他以前心目中的那个如公主般的女孩,他怔怔地坐在病床边的看护椅上,那个浑身伤痕的病患,手脚都已经折断而被固定着,那曾经美丽的容颜已经完全被撕裂,病人脸部满布伤痕,整个下颚部都消失了,伤口涂着厚厚的透明凝胶,透过凝胶,还可以看到伤口处可怖的肌肉和血管,各种管线维持着那脆弱的生命,随着病人浅浅的呼吸轻微的动着。他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个人,根本不敢相信这就是他那美丽又骄傲的同学,直到他看到那病人的左脸鬓角处的一颗小痣,在众多伤痕中,那小痣仍然顽强的保留下来,这是他对吴静文少许的记忆,纪录着他少数几次和她接近的印象,他忍不住愤怒起来,他的天使怎么会变成这样?
他不知道在这里呆呆的坐了多久,突然病房的门打开来,一个身影走了进来。
「咦…徐光,你怎么在这里?」熟悉的声音把徐光拉出呆滞状态,徐光抬头,看见叶老师正满脸疲惫的走了进来。
「老师好!」徐光赶紧站起来
「嘘~」叶老师赶紧做了个噤声的姿势,指了指门外,用唇语示意:「到外面说。」
离了病房,两人找个走道上一个空的小桌坐下,看见叶老师一副累坏的样子,徐光不先开口,让叶老师休息。
过了片刻,叶老师说道:「你的档案转好了吗?」
「王老师帮我转好了!」徐光恭谨地答道
叶老师笑了,「恭喜你啊,能**生活,是个大人了,老师很欣慰。」
「谢谢老师,我的一切,都是老师给的。」徐光还是恭谨地道
叶老师笑着:「你长大了,不用跟老师那么客气,不管你们以后怎么样,永远都是老师的孩子。」
徐光胸中积压已久的情绪突然爆发,他激动地说道:「您永远是我的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