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选择
复兴历352年5月4日，北方旧法西公国自治领土，美狄那亚。
格雷斯*赤龙睁开了眼睛，数秒前的梦境历历在目，但瞬息又化为虚无。
“嗯。”
感受到被意志强行压抑下来的痛苦，身体的主人闷哼一声，格雷斯的大脑宛如被数千只重锤反复敲打，近年来，每次入睡后醒来就必定会发作。对赤龙来说，这种痛苦早已近乎麻木。他无声的咬紧牙关，默默计算发作的频率。
“咳咳。”
突然间，疼痛消失得无影无踪，身体如同获释的囚徒一样恢复了感觉。
“王上。”
守卫在暗处的月影忍者无法探查到大帐内主君身体中的变化，数名忍者在听到如常的咳嗽声后，立即显出身形出现在床前。
“谁在那里？”
“月兵在此，王上。”
“月斗在此，王上。”
担任值班警卫的两名月影忍军上忍恭敬的应答，两人看到纱帐后的主君作挥手的动作后，立即率领部众退了出去。
天*格佩帝国北方女皇领代理总督兼任北方派遣军团最高统帅格雷斯*赤龙一级上将穿戴好军服，然后在一面装饰过多几乎掩盖了本质作用的镜子前作淡薄的冷笑。这位实际上支配着整个北方辽阔土地的青年军事统帅，基于一种自我克制的心理，完全放弃了他本人至尊地位所带来的荣华和享受，众人皆知，他过着一种比苦行僧还简单的生活。这种心态常出现在可以左右人类文明方向的一类人身上，他们的功业不同，但是往往除了有兴趣的领域之外，他们的生活简单到了极点。
“真是令人厌倦，不是吗？”
对着镜中的自我发出意义不明的自语，格雷斯*赤龙将钢制的面具覆在脸上，走出了房间。
“殿下日安。”
早就在外间餐桌前聚集的臣属和部下，以各自的礼节向主君致意。
镇北将军没有理会他们的问候，面具下那唯一完好的视觉器官第一时间就带着无形的凌厉气势，投向移动平台的两侧，在这具庞大的陆行炮台四周，复兴大陆历史上最强大的一支泰坦军团正浩浩荡荡的向远方延伸。
有人站立到身后，那仿佛带有细微冰霜的气息是赤龙熟悉的，指挥着北方武力序列中最为神秘莫测的超能力骑士团－－焱狱战车骑士团的总帅。他凭着敏锐的洞察力感受到了赤龙的想法。
“即使是死了，那位博士所留下的遗产仍然是最好的。”
骑士总帅的评价，引来赤龙毫不留情的嘲讽。
“哼，也不过是一只连大脑都腐烂的老鼠而已。”
泰坦，这支强大的战士种族起源于旧文明时代的战争末期，是用人类基因作为调制基础进行改造诞生出来的纯战斗生物。以顽强的生命力延续至今的泰坦一族，并不被现今的人类社会接受，在得到格雷斯*赤龙的接纳并赐予泰坦族名之前，这些单体战力极强的生物也只能在荒芜的沙漠中占据小小角落。
泰坦军团的将士跟随着他们誓言忠诚的主君，将整个北方大地踩在脚下。战后论功行赏时，赤龙遵守诺言，将偏远地域的行省赐予泰坦一族，而且允许他们建立自己的城市。
安德鲁斯*麦修特，泰坦一族的缔造者，被泰坦一族视为“父亲”，是从旧文明时代借由科技存活至今的人类。即使是在苏醒后失去了身体，但他活跃的大脑中却存储着属于过去顶峰的科技知识。但令人遗憾的是，长期浸泡在培养液里，不仅使他的身体不堪再用，他本性中的腐朽似乎也深入到仅存的大脑里。
他借助北方的人力和物力，在暗中制造兽化兵调制体和卵体，意图依靠这支完成之后世间最为强大的泰坦军团征服大陆，建立神之国。这份野心最终被赤龙粉碎。
“神之国，多么愚蠢啊，但可笑的是，我似乎也在做着同样愚蠢的事情。”
“那种老鼠的愚行，又怎么能与王上您的信念与理想相提并论呢？”
轻描淡写地，骑士总帅斩断了主君带着自嘲的联想，这不是第一次了。骑士总帅不希望自身所效忠的对象和友人时不时沉浸于这种晦暗的思想，可他无法根除对方的癖好，只能在苗头出现时快速切断。
总帅不留痕迹的向一旁的次席副官何凯上尉使个眼色，机灵的上尉连忙上前一步报告道：
“殿下，遵照命令，宙斯将军带领部下正在等候晋见。”
虽然说是晋见，但格雷斯*赤龙一转身就看到了泰坦神将宙斯*泰坦禁军少将，他率领着十二名校尉级泰坦军官在餐桌的另一端前排列整齐，在场的还有随侍的许多部属。
“都坐下吧，这是在战场上，不必那么多规矩。”
复兴历352年4月21日，北方女皇领治下旧法西自治领政府及驻军叛乱。镇北将军格雷斯*赤龙以身体有恙迷惑视听，明令驻俾斯曼禁军开赴法西平乱，实际上，他悄然离开俾斯曼，亲身统率被他收服的泰坦军团出现在美狄那亚平原上。
泰坦军团倾巢而出，这支总计拥有八万之众的强大战力，可以毫不费力的将法西叛军碾成粉末。
为了使神之国的建立拥有武力上的基础，泰坦之父用旧有的兽化兵体系为蓝本，开发出数种新型兽化兵和纯粹的战斗兽，从而使泰坦军团的战斗力有了飞跃。此刻，为安抚人心不稳的泰坦军，赤龙在原有的，以暗骑士为主的警卫体系下，增加了二十名超兽化兵里贝德斯战士。
超兽化兵里贝德斯，乃是泰坦军团中位于普通兽化兵种和超兽化兵之上，仅次于兽神将位阶的亲卫型超兽化兵种。他们自身的防御能力较低，单体战斗能力超强，能进行近距离格斗战及使用肩部的“生体热线炮”实施中长距离攻击。
原有近百名超兽化兵里贝德斯战士在焱狱骑士团攻入泰坦基地的过程中全数被歼灭，但这种超兽化兵的杰出战斗能力，给与之交手的骑士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为此，格雷斯*赤龙在下令全数激活兽化兵调制体及卵体时，特地不厌繁琐，为这二十名里贝德斯战士进行了人格拷贝。
调制体八千六百九十四具，卵体六万四千六百一十具。
严格意义上，数量高达八万之众的泰坦军团足以对抗十倍以上的人类军团，但这表面上的强大不过是镜花水月。没有进行过最后调试及人格拷贝的兽化兵及战斗兽的生命仅仅是25至35天左右，也就是四到五周的时间。对于赤龙来说，这段时间足够了。
没有人格及自主意识，只保留了战斗本能的各种兽化兵组成了千人圆阵，统统以位于中心的陆行战车为核心，在美狄那亚平原上扬起遮盖天日的尘土。这是刻意的选择，在每个小型的圆阵中，一种被特殊调制的兽化兵种尼卡斯充当意识增幅器，从最高位的兽神将处接受精神指令，再传输到每一名兽化兵的大脑中。
各种各样，甚至是丑陋和怪异到极点的兽化兵集团活生生的再现了传说中世界末日的情景。身处在其中的人类，如果不是神经超级坚韧者，只怕早已受到精神创伤。虽然还不到这种程度，但几名随驾的统帅部文官和辅政官相续病倒却是不争的事实。
陆行战车乃是此刻临时充当军团本部的庞大自行平台。消耗了巨大的人力物力，建造的初衷却不过是安德鲁斯*麦修特的另一个幻想－－巨大的移动宫殿。现在，这具还没有完成最后装饰的自行平台已被镇北将军殿下决定改造成一具活动炮台，预定在日后将配置相应的装甲部队及守备部队归入北方军武装力量序列。
速度显然是这具移动平台的最大缺点，但在目前而言，倒是正好配合泰坦军团的动作。这缓慢行进在美狄那亚平原上的奇异部队，如真实化的噩梦一般压迫在叛乱的法西人心头。
格雷斯*赤龙在执掌北方军政大权后，任命自己的兄弟－－破军*赤龙为首席副官长。事实上，除了焱狱骑士团外，卫队及不死营的兵力也由这名深受兄长信任的赤龙军成员掌握。因此，事实上的副官范围内事务，大多由次席副官何凯上尉承担。这名与赤龙年龄相当的青年，是在数年前极为偶然的情况下来到赤龙身旁的。
格雷斯*赤龙的胃口不佳，浅尝了几口食物后就放下了刀叉。
次席副官见状，上前一步拿出战报。
“念吧。”
镇北将军的口气淡然。
“5月3日，天旋堡、天玑堡陷落，至此，我军已丧失全部外围防线。遵照首席辅政大人之命，我军已退入核心防御圈……”
天枢堡、天旋堡、天玑堡、天权堡、天衡堡、开阳堡及摇光堡，七座军事堡垒是北方军政首府俾斯曼城的最外围防御线。这些军事堡垒之间，除以铁道线路与铁甲列车炮台相连接外，其间更是密布雷场、反坦克壕沟及各种明暗火力点支撑。一旦失去了这层外围铁甲，俾斯曼城就只能以巷战和核心山城做困兽之斗了。
“什么？”
虽说是早有觉悟，但外围防线的陷落还是让在场的文官武将忍不住出声。
“还有呢？”
镇北将军似乎一点都没有感觉到自己的王座所在已经岌岌可危，次席副官略微迟疑了一下继续报告道：
“奉首席辅政大人命令，凡我军中条顿籍官兵可自行脱离战斗或与俾斯曼共存亡。”
在俾斯曼驻防军中，因禁卫军团主力的离开，多数由条顿籍官兵编成的城防部队人心浮动。外围防御线的迅速陷落，正是反应了这种情况。目前，俾斯曼驻军中退守核心防御圈的就只剩下禁军的一个师团和一个武装警察旅团及零散的部队了。
“彩云做的很好。”
对于自己任命的首席辅政官，镇北将军语带赞赏。
“诚如吾王殿下所言，但是……”
似乎想提出反对意见，骑士总帅紧盯着主君说道：
“对于条顿正统军首先背弃盟约，我北方及北方军团绝对不能善罢甘休。”
总帅的语调中杀气腾腾，而理应更为愤怒的格雷斯*赤龙却出奇的冷静。
“再说吧。”
“王上，只要您一声令下，焱狱骑士将会为您取下法金汉公爵的首级。”
刺杀条顿正统军的灵魂人物并彻底瓦解正统军的士气，所带来的效益与投入是完全不成比例的。
“不要自作主张。”
北方军统帅的语气中压抑着极低气压，四周的臣下都小心翼翼的不敢发出一点声响。在可能形成的风暴前，骑士总帅选择了臣子应有的本分。
“遵命，王上。”
位在高处的寒意只有坐在上面的人才能体会，格雷斯*赤龙暗暗叹息。兄弟们对于地位已然尊贵的兄长通常是又敬又畏，一众的臣属更是如此。王者同样需要真挚友情，特别是个性复杂的赤龙。因此赤龙很重视他与骑士总帅之间看似君臣实为挚友的亲密关系。一直以来，这位友人的特立独行也常常激怒赤龙，但事后回想起来所谓的怒气都是一时的。
“吾以血立誓，从此以往，不离御前，不背尊令，誓约忠诚。”
“……我宽恕。”
重新定立的誓言中得到了某些东西，却也失去了某些东西。那一种是更宝贵的呢？
赤龙在杂乱的思绪中注意到自己的次席副官还在身旁，在以眼神催促后，上尉军官又报告道：
“中部战报：华龙帝国东护节度使领军团一部于5月2日越过中部边境进入雷米亚大公国。总协度官大人询问殿下您是否继续执行绿色作战。”
北方总督府驻莫斯王国总协度官克雷亚斯*赤龙是镇北将军看好的一名兄弟，以吞并鲁克斯及亚联合体残余诸国为最终目的的绿色作战显然触动了华龙帝国，或者是华龙东护节度使领的安全警报线。
“你们怎么看？”
听到主君询问，一名出身华龙的辅政官员站起来回答：
“殿下，绿色作战已经给予旧鲁克斯及亚联合体诸国沉重打击，对目标三国的占领及控制，基本上达到了作战的目的。臣奏请殿下三思的是，华龙东护节度使汤氏一族世代镇守一方，其麾下更有一个主战军团的编制，另外，中部并非决定胜负的战场。”
华龙帝国东护节度使领－－汤。
华龙帝国建国圣武帝白起与三名异姓兄弟一同起兵，最终缔造了华龙这一大陆强国。汤氏先祖得赐东护节度使职位，世代镇守帝国东部要害，与其他两家并列的节度使领主不同，汤氏一族在帝国的政治动乱中始终保持着超然的态度。但是，这不意味着这个强大的贵族门阀就容人小觑，除拥有一个华龙帝国现役主战军团编制外，其家族私有的精锐山地步兵曾经令旧鲁克斯及亚联合体诸国闻风丧胆。
昔日的鲁克斯及亚联合体盟主雷米亚公国，丧失了独立对抗受北方领控制的莫斯王国军侵攻的勇气，转头向世代结仇的华龙帝国求助，世事转变之快令人目不暇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