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太虚幻境 灵儿应劫(一)
狭小的屋子瞬间变得宁静无比，只余下阵阵沉重的呼吸声不时在空气中回荡，傲天三人闭目凝神，脑海中不断地回荡着轩辕黄帝刚才所说的话，只觉世间一切仿佛都已变得一片虚无，胜也是空，败也是空，唯有那份感动天地的真爱方可长留心中。就连活泼异常的仙灵儿也是深受感染，一言不发。
良久，轩辕黄帝微微叹了口气道：“轩辕神剑与蚩尤的故事本帝已经和盘托出，你们有何感想已经不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只有理解到爱的真义，方能顺利通过本帝为你们设下的最后一关，成功取得神剑。”
傲天三人回过神来，方才明白身上所肩负的任务仍未完成，不由得各自深吸了一口气。
“不知这最后一关的难题是什么？”彩云问道。
“太虚幻境，破灭心魔！”
“却不知这是什么意思？”
“无论是天上神仙，还是人间凡人，其心中都有无可避免得有着些许解不开的心结，这便是佛道两家常说的心魔。”仙灵儿抢着解释道，“而求取轩辕剑的最后一关，则是要进入到轩辕黄帝生前所布下的太虚幻境中，克服自己的心魔。”
“轩辕神剑是一柄真爱之剑，你们须得心中饱含坚定的爱之信念，方有可能破除心魔，得到神剑的认可，成功完成取剑的任务。”轩辕黄帝接口道。
“那便事不宜迟，请轩辕帝开启太虚幻境，我等这便进入。”叶无双着急道。
“小叶子，不要着急，”仙灵儿忽地正色道，“你们可要清楚，这太虚幻境地中的情景虽然全是假的，但当你身临其境时，却和真的没有什么两样，而且，一旦你们不能破除心魔，反而坠入自身的魔障中，那便只能永远留在幻境中，绝无超生的机会！”
仙灵儿的语气极为严肃而沉重，傲天三人心中不由得微微一懔。
“不错，这便是真爱之剑最后的考验，应劫之人若是无法破解心魔，便没有资格拯救苍生，太虚幻境凶险无比，千百年来从未有人敢冒险进入过，你们现在回头仍来得及。”轩辕黄帝继续道。
傲天仰起头来，朗声道：“我三人自踏上寻找神物征途的那一刻起，便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无论是上刀山还是下火海，定将竭尽所能，绝不退缩。”
“好，”轩辕黄帝称赞道，“傲天，叶无双，彩云，你们三人皆为天劫的应劫之人，所以都必须进入太虚幻境中经受真爱之剑的考验，但却只能分别进入。当其中一人身处幻境中时，其余众人便可通过银镜将里面的情况看个一清二楚，但本帝却要提醒你们，无论镜中之人面临什么样的危机，其他人决不可擅自闯入相助于他，否则的话必定会引发不可预料的后果。”
“黄帝的教诲，晚辈等人定当铭记于心。”傲天三人齐声道。
“既然如此，本帝现在便开启太虚幻境。”轩辕黄帝话音刚落，众人只闻得“哗啦”一声巨响，石像的肚腑之上竟然裂开一条巨大的缝隙，一道五彩光芒自裂缝内射出，刺得众人睁不开眼来。光芒过后，众人定下神来，却见那石像的胸前一片竟已变成了一面银光闪闪的镜子。
“这便是太虚幻境的入口，你们谁先进去？本帝再次告诫你们，一旦进入幻境中，所感受到的环境将会与真实情况一模一样，而且你自身也会暂时忘却身处幻境这个事实，能不能破除心魔便要看冥冥之中的造化了。”
彩云轻轻望了傲天一眼，柔声道：“阿天，便由我先进去吧。”
傲天深知彩云内心充满着拯救天地众生的坚定决心，而且其性格坚强无比，丝毫不逊于须发男儿。若是说到心魔，三人之中或许以她最为薄弱，也理应最易克服，如今她自告奋勇，提出先进入太虚幻境，一则想必是出于要快些取到轩辕神剑的心情，再则却定是想让自己与叶无双事先有个心理准备，以免进入时便心魔所惑。念头至此，傲天心中不由感动万分，只得尽量使自己的声音镇定下来。
“彩云，我明白你的心情，你一定要小心啊！”
“若是我此去无法破除心魔，就此永不超生的话，你一定要坚持下去，切不可令我失望。”彩云道。
傲天抬起头来，双目直视着彩云的眼睛，正色道：“你放心，我绝对不会令你失望，我相信你也一定能顺利过得了这关，我会在幻境之外等你平安归来。”他以往与彩云经历生离死别时，心中总会有太多的慌乱与不舍，但这次却并未表现出来丝毫，可见十幽鬼界的一段经历又令其成熟了不少。
“彩云，一切小心，化解天劫的路上少了你是万万不行的。”叶无双走上前郑重道，彩云微笑着点了点头，转身缓步往太虚幻境中走去，待得靠近那镜面之时，忽然光芒一闪，那原本平坦光滑的银光面竟如同水波一般荡起了一阵涟漪，她的身躯刹那间仿佛被光芒所吞噬，就此穿过那片银光，消失在了众人眼前。
“我究竟是谁？我到底是神，还是魔？”
“百年来仙魔两界以这种飘带作为武器的便只有九幽魔界的圣后，你和她定有不同寻常的关系。”
彩云眼前亮起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竟已置身于云宵宝殿的正中央。
天帝庄严地坐于龙椅之上，神情显得极为凝重而严肃。南天门八大金刚紧紧守护其左右，“风雨雷电”四位大神分列大殿起首的两端，其余众神依仙品顺次而列，就连那十幽鬼界之主素盏乌尊竟然也有到场。万千众神横眉瞪眼，愤怒的目光直指向中央的彩云，宽敞的殿内寂静无声，空气中散发着一股无比沉重的气息。
彩云轻轻动了动身子，惊觉自己竟然已被“捆仙索”给绑了个结实，想要直起身来也是十分困难，当下不由得心头大惊。
“我怎么会在这里？师父，这是……”
“大胆妖女，云宵宝殿之上哪里轮得你说话？”不等天帝发话，南天门四大金刚已怒喝道。
彩云心中暗暗一怔，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一股不祥的预感瞬间涌上心头，却仍是正色道：“我乃天帝座下首席弟子彩云仙子，你们为何将我绑住？”
“以前也许你还算是彩云仙子，但现在，你最多只能算个魔界妖女。”风神冷笑道。
“什么意思？”
“你根本便不是天界中人，只不过是魔界妖孽罢了，还有什么资格自称为仙子？”雨神接口道。
“你们凭什么说我是魔界中人？”彩云见众神蛮不讲理，不由得怒从心起。
“你自己看看你手中的兵器！”素盏乌尊突然站了出来，厉声道。
彩云低头望了望手中的飘带，杏眼一瞪，道：“我的五彩飘带是师父亲自传给我的，莫非你们连师父他老人家也敢怀疑？”
素盏乌尊冷笑一声，道：“既然如此，你尽管可以问一问你师父，这飘带可是仙界之物，你所用的武功又是否为天道武学？”
彩云闻言之下，心中不由得微微一怔。当下缓缓抬起头来往大殿之上望去，却见天帝眉头深锁，脸上挂着极度为难的神色，仿佛正承受着巨大的痛苦与煎熬。
“师父……他们说的……可是真的？”种种迹象令彩云已隐隐猜到了事情的真相，但不甘心的性格令她终于鼓足了勇气发问。
天帝长长地叹了口气，缓缓扭过头去，竟似再也不愿看彩云一眼。
“……不错，仙索神功与五彩飘带的确不是本帝所有。”
“什……什么……”彩云只觉一股前所未有的寒意自脚底涌起，瞬间传遍全身，五脏内腑如同刀割般剧痛起来，直刺得全身上下的神经也似要崩溃，豆大的汗珠更如雨点般直泻而下，将身上华美的外衣也给浸湿了透顶。先前所抱有的一丝侥幸转眼间便化为了泡影，脑海中却已是一片空白。在这一刻，她终于感受到了万念俱灰的残酷。
的确，仙界是彩云从小长大的地方，这里有过她所有的欢乐，所有的希望，所有的往事，甚至连她全部的追求也是自这里开始的。但如今，这一切却都要从这里彻底毁掉！若是天意注定有此悲惨的结局，那么又何必有那个美好的开端，当一个人的历史与过去都将失去时，试问又有谁能坦然接受呢？
“我……我不是仙女，我是魔界中人，我到底是谁？”彩云喃喃自语道，空洞洞的眼神中已再无往日的光彩。
“天帝，请问妖女将如何发落？”素盏乌尊道。
“……众仙家有何高见？”天帝摇头道。
“这妖女留于仙界已有二十年，却不知暗地里做了多少为害众神的事，如今既然身份已明，不如就地正法，以五行神雷轰个灰飞烟灭如何？”雷神提议道。
“对，就地正法，就地正法。”众神齐声附和着。
“……杀掉我吧，我连自己是谁也不知道，活在这世上还有什么意义？”彩云已是心灰意冷，竟然萌生出一份轻生的念头，空气中的压力刹那间变得出奇的沉重。
太虚幻境外，叶无双眉头紧皱，不由地暗自为彩云捏了把汗，回看傲天，虽然双拳紧握，神色却是轻松得多。
“傲天兄，你看彩云能顺利过得了这一关吗？”
“放心吧，这一切都是彩云内心深处的心魔在作怪，只要她仍未绝望，便一定不会被困死在里面。”
“问题是她似乎已经万念俱灰了。”
“你放心吧，彩云绝不是那种轻言放弃的人。”
“是吗……”叶无双半信半疑，眼光再次往太虚幻境中望去。却见一众神仙已是呼得越来越急，到后来整个云宵宝殿竟变得人声鼎沸，嘈杂成了一团。
“大家静一下，”天帝终于发话，威严的声音震得众神的耳膜“嗡嗡”作响。
“彩云虽非仙界中人，但她千年来毕竟为天宫立下无数汗马功劳，若是将其正法未免也太过于不近人情，便将她押入天牢吧。”
“天帝，万万不可心软……”众神齐声道。
“本帝心意已决，谁也不可再作争辩。天兵，将彩云打入天牢，从今以后，此事休要再提。”
……
天宫的夜晚显得特别宁静而悠长。
天牢里阴森而黑暗，显得极为诡异而寂静，屋顶和牢门皆以金刚石铸成，就算是在白天，也没有一丝光线能照得进来，潮湿的地面上随便铺着几堆杂草，只有严重犯下天规的人才会被关在此处，永无出头之日。
“我是谁？我不是天界中人，我到底是谁？”彩云静静地盘膝而坐，脑海中却是一片混乱，只是不断地在心底重复着这句话。
失魂落魄的声音飘荡于空气中，连整个空间也变得极为孤独而神伤。
“我是谁？我真的是魔界中人？我到底是谁？”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金刚石门外突然响起一阵沉重的脚步声，紧接着只闻得“哐当”一声巨响，彩云不由得轻轻抬起头，便看见天帝神色萧索的站在牢门外，手中紧握着一把钥匙。
“师父……你……”
“彩云，你走吧，说到底也是师父对不起你……”
“师父，到底我是什么人？”彩云木讷地问道。
天帝的脸上露出一丝为难的神色。
“你不要问了，总之一切都是为师的错，你这便走吧。”
彩云轻轻笑了笑，缓缓摇了摇头。
“师父，我不会走的。”
“天界中人已容你不得，你若不走，迟早会惹下杀身之祸，还是快走吧。”
“若是一天不知道我要的答案，我一天也不会走的。”彩云咬牙道。
“你这又是何苦呢？”天帝长长地叹了口气，缓缓转过了身，渐渐远去，那牢门却并未再锁起来。
彩云心中自然明白天帝的苦心，但她却只是轻轻望了一眼那牢门外的世界，便径直闭上了双眼，心中仍是不断地重复着同样的问题。
一天，两天，三天……
一年，两年，三年……
那道牢门再也没有关过，但彩云却一直没有出去，只是这样呆呆地坐着，沉思着……
太虚幻境外的叶无双终于再次按捺不住，再次发问道：“门上已未上锁，为什么彩云不离开那石牢呢？”
“那座石牢便是彩云心中解不开的心魔，”仙灵儿正色道，“若是心魔已除，就算是金刚大门也必锁她不住，但若心魔未灭，则就算是眼前有路，却也如同万丈深渊一般无法跨越，彩云如果永远找不到她心中的答案，那便会一辈子困在天牢中，换言之便是永不超生于太虚幻境中。”
“你们放心，彩云一定可以找到心中的答案，我绝对相信她！”傲天轻声道，眼光中充满了无比的信心。
仙灵儿与叶无双对视一眼，脸上却同时现出了一丝怀疑的神情。
“看，太虚幻境中又有变化了。”傲天突然开口道，仙灵儿与叶无双回过神来，同时往镜子中望去。
又是一个深夜，彩云盘膝而坐，冥思苦想着心中的答案，神情依旧十分苦闷，但外表却平静了许多。
“轰隆！！！”
一声巨响打破了夜空的宁静，一道晴天霹雳忽然直击而下，红色的妖光透过金刚石的屋顶，照亮了天牢中的每一个角落，天宫上下不知出了什么事，整个地面竟于刹那间开始剧烈地晃动了起来。
“这……这是天劫降临的征兆，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彩云心中大惊之下，猛地站起身来。
“不错，凶星降世，天劫即将来临了。”天帝的身影忽然出现在了牢门外。
“阿天和无双没有找齐七大神物吗？”
“七大神物分散在神州各地，虽然他们已经尽力而为，但却始终未有集全。如今还差三天，天劫便会彻底来临，到时便是三界末日，天宫也无力自保。”天帝低头道，语气中充满了无奈与悲伤。
“还有三天时间吗？”彩云突然问道。
“是的，只有三天时间了。”天帝道。
“扑”地一声轻响，彩云忽然双膝跪地，“咚咚咚”连磕三个响头，沉声道：“师父，弟子请求能再下凡间，找齐神物化解天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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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帝微微一怔，道：“只有三天的时间了……”
“就算只有一天的时间，弟子也决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三界众生遭受灭顶之灾，请师父恩准……”
“你真的这么在意三界的安危？”
彩云抬头望了望半空中的血红妖光，坚定的神情涌现脸庞。
“弟子承蒙恩师养大，自小传我武功，教我为神之道。以拯救三界为己任的教诲弟子多年来一直牢记心中，从未敢忘记。自知晓天劫即将来临的那一刻起，弟子便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为三界而亡，弟子就算是粉身碎骨，却也死得其所。”
天帝微微一笑，双目中充满了安慰与希望。
“既然你的心中已有了这个答案，又何必再在意自己的身份呢？”
彩云心头猛地一怔，灵台忽如醍醐灌顶般变得一片空明。
“对！对！其实在我心中早已有了答案，为什么我一直没有想通呢，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天帝看着欣喜若狂的彩云，不由得轻轻松了一口气，瞬间消失在了牢门外。
彩云站直了身，深深地吸了口气，郑重地迈出了跨越牢门的一步。
一道银色的光芒闪起，傲天三人定下神时，便看见彩云微笑着自镜子中走了出来。
“好，心中饱含着对三界众生的爱，则万千心魔也将被化于无形，轩辕神剑已经认可你通过考验了。”轩辕黄帝的声音忽然自空气中飘荡而出。
傲天快步迎上前去，颤声道：“彩云，我知道你一定可以过关的。”
“阿天，你放心，寻找天劫的路上，我会一直陪你走到底的。”彩云柔声道，眼中已充满了感动的泪花。
“现在还不是松气的时候，你们还有两个人须得进入太虚幻境中，不知道这次是谁进去？”轩辕黄帝提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