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斜下,霍恩镇的街道上已经看不到多少行人。wwW、QuANbEn-XiAoShUo、coM对于这个古老宁静的镇子而言,此刻最为热闹的地方,是博得大叔开的酒吧——大巫师塔。作为一个酒吧,除了名字略微显得古怪些外,与其他相同设施却也没有多大区别。
里面的客人几乎都是一个模样,这似乎也是理所当然的。不论是什么身份地位的人,喝得烂醉如泥后看起来都差不多。
只有一个人是例外。
他是这个小镇唯一的一位神职人员——李神甫。这个小镇上的人们都是这样称呼他的。这位有着典型东方人特征的人物也不知是什么时候,也不知是为了什么。总之,他就这么说不清楚地出现在小镇之中,然后定居下来。
每个下午太阳将落未落的时候,这位神甫就会一手捧着经典,一手捏着几块钱币,穿着那套神职人员才可以穿戴,洗得白的衣裤,脸上带着略显骄傲的表情,晃晃悠悠地渡进酒店里。然后找个临近窗户的位置坐下,这之后他才会将头上那顶看起来有些可笑的灰色圆顶帽摘下来放到桌子上,将他那头漂亮的黑展示在众人面前。
没过多大一会儿,他就会和其他的酒鬼一般,迈不开腿儿。不过他与其他人不同的地方,也就在这里。每到了这个时刻,他会从上衣口袋里摸索出一块蓝色的药片塞进嘴巴里。于是神奇的一幕生了,刚才还软手软脚如泥人般的李神甫,才眨眼的功夫就抖擞起了精神。“神奇的李!”“了不起的李!”“伟大的东方人!”随着这样的声音在酒馆中此起彼伏,李神甫就将那顶帽子戴回了头上,就像来地时候一般,带着略显骄傲的神情,晃晃悠悠离开酒吧。
这样的场面几乎每天都会上演,除了这一天以外。
我们的李神甫在摸索他那块神秘的药片的时候,表情明显的僵化,手在口袋里来回伸缩了几次后,他不得不沮丧的承认这个事实:那个神奇的宝贝,他忘记带来了。
于是根本站不直身子的神甫只好继续坐在他的那张临窗的座位上,接着往嘴巴里灌酒。直到他的徒弟——他来这个镇子至今,唯一收下的一个弟子展展来接他。
在月亮升起来的时候,展展来了。
才十五岁的他身体还显得极其瘦弱,也许是长期不见阳光的关系,又或者是正被皎洁的月光挥洒的关系,总之,他的皮肤散着苍白。这再加上他一脸掩盖不住的疲惫神情与胀满血丝的双眼,当他几乎无声无息出现在酒吧门口的时候,差点吓到了那群酒鬼。
只有酒吧老板显得比较镇静:“你老师喝的酒,已经出他支付地酒钱了。”
这时展展显露出了与他年龄相符合的羞涩,他急急忙忙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大把铜币,洒在桌子上,却没有去清点,也没有问该给多少。然后一边以略带责备又夹带关心的口吻向神甫抱怨:“为什么你老是要来喝酒呢?”。一边将不知从哪里变出来的蓝色药片塞进他师傅的嘴巴里。
于是神甫很快打起了精神,不过显然他还无法立刻找回被酒精麻醉的平衡感,于是他不得不以有些狼狈的姿势趴在自己弟子的身上,然后在其耳边低语:“看来你又把剂量弄错了,否则效果怎么会这么差。”
展展很想作一下他的习惯动作来回应:耸肩,然后摊手。不过他现在当然做不到,他只能小声抱怨:“师傅你留的字条字迹太潦草了,能炼制成功我都已经觉得是奇迹啦。”
撇开这样的对话不提。总而言之,展展就这样搀扶着李神甫慢慢的回到了自己家中。嗯,是的,李神甫一直都住在展展家的——地下室。
随着皮靴底部与老朽的阶梯摩擦所出的吱呀声响,展展拖着神甫走进地下室。然后在一张看起来柔软舒适的沙边上将神甫放倒。
地下室有着足够的空间与明亮的光线,还有一堆只看外观就显得复杂难懂的器械与各种试管。在房间中央靠近通风口的位置,放置着一口染缸,熊熊烈火焚烧着其底部,使里面的深蓝色**不断扑腾翻滚。但也许是通风效果不太明显的关系,整个地下室的空气依旧显得浑浊难闻。
“你在炼制什么东西?”从沙上坐起了身子,神甫接过展展递来的水杯喝了一口水,然后眯起眼睛瞧了瞧那口染缸。
“说实话,我不太清楚。”展展总算作出了他一直想做却没做成的习惯动作——耸肩,然后摊开双手。得到这样的回答,李神甫叹了一口气:“看来我似乎应该重新从头教起。”
展展也跟着叹了口气:“重新两个字明显是多余的,因为你从来就没有从头开始教起过。”
“好吧,让我们忘记那些不愉快的事情,我亲爱的弟子,我想我至少可以教导你如何炼制出一根漂亮的法杖。”李神甫颇有些厚颜无耻的说道,而这个时候,他明显已经提起了精神:“嗯,让我们从头开始,先是选择材料。”
“那么师傅,我该如何选择材料呢?”
“当然是合适的,比如一根的木块。”李神甫不紧不慢的说道:“作为一个出色的炼金术师,我们总不会特地去选取那些贵重的,或者珍奇的材料。合适才是最重要的要求。比如我就见过一个自称炼金术师的角色,他打着给人炼制魔法戒指的旗号,收集了大量的材料,那其中甚至还有什么仙石、玉符,那些东方人的神秘玩具。可是你要知道,一枚出色的魔法戒指需要的也许只是一些精铁,加上魔法石与魔法阵。”
“也许加上那些东方人的神秘道具会炼制出神奇的东西来。”展展这样解释道:“炼金术师有追求变化的权利。”
“是的,当然有这样的权利,而且不仅是炼金术师这个职业拥有。可是当有个厨师在一份美味牛排里加的不是黑胡椒而是红糖的时候,我想你会选择掐死他,而不是拍拍他的肩膀,称赞他很有新意。”李神甫对自己徒弟的反驳显得不以为然,他很快地举出了反例,然后总结道:“总而言之,一个优秀的炼金术师,总会清楚的认知,自己要制造什么东西,给谁用。然后根据这个选择合适的材料。”
于是展展拿出了一块木头,只瞧它横截面的年轮就能清楚的认知到它的坚硬程度:“那么师傅,你瞧这个合适么?”
李神甫点了点头:“应该可以,那么你接下来该去做的就是将它打磨成一根法杖应该有的样子。我想这一点你应该明白,也就是所谓的外观,如何才能让它看起来漂亮?让它充满魅力?给人第一眼就入迷的魔力?”
“我也许可以在杖身上雕刻一些漂亮的图腾或者花纹。”展展一边说着,一边干起了活儿。他的手法竟然及其娴熟流畅,没几下功夫,一根法杖的轮廓就在他手上显现出来。
当这个步骤结束了以后,李神甫便将食指指向了那口染缸:“对了,再继续下个工作之前,你应该把那些出难闻味道的染料倒掉,我是说立刻。渐渐觉得呼吸困难起来了。”
“那个不是染料,那是我今天的研究成果。”展展说话的时候明显显得底气不足,而事实也正是如此,他本来想试着调制一种新的药剂——比那种蓝色的药丸更加有效的药剂。而结果似乎有些讽刺,这种刺鼻的味道只怕就足够让人把喝下的酒全部呕吐出来了。
李神甫摇了摇头,不愿意在这种地方与自己弟子争辩:“算了,总之,你先让那根寒酸的法杖能让人有握住的**吧。”
展展拿出了雕刻用的小刀,开始在杖身上刻画,但看来他没有什么艺术细胞,至少他明显无法把他的提案变成现实——所谓漂亮的图腾和花纹自然不应该是鬼画符。
“停。”李神甫说话的口吻显得疲惫:“看来我不该对你有太大的期待。”
展展很听话的停止了动作:“师傅,我想也许我们可以换个别的方法让这根杖子瞧起来好看些。比如说,贴上点什么?”
“难道你要去买来那些东方人所谓的剪纸,然后贴到法杖上吗?”
“刻东西不是很难的事情。”李神甫说着,向展展伸出手:“把杖子和刀给我,让我来挽救一下这可怜的小东西。”然后他握起了刀子:“听着,比如你要刻一只鸟上去,你总要明白一只鸟有哪些特征。”
神甫略微沉吟,然后便开始了作品,三两下就在杖身上刻出了一只小鸟的轮廓:“我记得你曾经养过一只鸟,那么就雕刻它好了。”
展展睁大了眼睛,好奇地看着神甫动作。没过一会,神甫突然问道:“你还记得那只笨鸟的特征么?说来听听。”
“特征?”
“嗯,是的,也就是细节。如果把两只鸟放在一起,你怎么能认出哪只是你养的那一只呢?”
展展想了一会,或者说回忆了一回,然后艰难地回答:“它的羽毛是黑色的。”
于是神甫很快的在羽毛的地方又刻了几下,他居然只用一把小刀就做出了阴影的效果:“那么,还有什么?难道你只能用颜色这么单调的东西分辨记忆么?”
他的弟子皱起了眉头:“它的爪子是梅花的形状。”
神甫点了点头:“那么,我们就可以精确地刻画出爪子的形象了。瞧,是不是这样的?”神甫很快就精细地雕磨出了梅花状的爪子,然后接着问:“还有什么吗?再仔细地想想。”
“眼神!”展展突然大叫起来:“是眼神啊。”他仿佛现新大6一般手舞足蹈:“那只小鸟,我平时都叫它笨鸟的,因为它的眼睛里,总是透露着‘笨拙’这个特征。”
神甫满意地点头,然后又画龙点睛般漂亮地在杖身上刻出了那只鸟的眼睛:“这样就行了,正因为你能记得这些细节特征,所以不论把这只鸟和多少只鸟混到一起,你都可以认出它来。”然后他将杖子丢还给了那不成器的弟子:“这样你再稍微上些颜色,就是一根不错的杖子了。”
“是的,可是总觉得还是有些单调啊。”展展拿着杖子挥舞了几下:“是不是还差点什么呢?”
“当然,法师拿着法杖是为了辅助施法而不是用一根打磨过的木头去敲敌人的脑袋。”李神甫说着,就迈开了步子,往房间左面的一个书架走去:“我记得我原来就收集过一块不错的魔法石。”他走到书架跟前,然后伸手从书架上拿起了一个小木盒,木盒盖子上沾满了灰尘。
“就是这个了,我亲爱的弟子,你实在很走运。因为你居然可以看见这么一块魔法石。”李神甫打开了盖子,然后从盒子里取出了一块黑色的石头——与展展想象中的魔法石完全不一样,并非五彩斑斓,却深沉黝黑。
“这个是什么?”展展年轻的脸庞上有些掩盖不住的失望神情,连提问都有些敷衍味道。李神甫小心翼翼地捧在手心上:“这是沉默的石头。”
“沉默的石头?”
李神甫面容严肃起来:“一般魔法石之所以辅助施法,只是因为它能让魔法师更快的聚齐起法力。而这块沉默的石头,却是天生带沉默魔法的。也就是说,至少魔法师可以瞬一个沉默魔法来禁止对手吟唱咒文,还有什么比这个更能令魔法师心动呢?”
展展这才重视起了这块其貌不扬的石头:“嗯,师傅你说的对极了。那么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制造胶水把这块石头粘到法杖上去么?”
顿时觉得收徒不慎的李神甫差点想把那块珍贵的魔法石往展展脑袋上丢过去:“接下来才是重点。混帐小子!去画炼成阵。”
不知道自己逃过一劫的展展听话地从乱七八糟的杂物堆里找出了红笔与一张白纸,然后把白纸铺在地上,提笔开始画炼成阵——所谓炼成阵是炼金术师最必要掌握的技能,与魔法师的魔法阵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展展对炼成阵的原理连一知半解也称不上,但他至少可以熟练的将之画出来。这也是目前李神甫对他最大的期许了。总之,展展很快地就画好了一个炼成阵,然后不等神甫吩咐,就已经乖巧地将那根法杖放到了炼成阵的中心位置。
“我记得原来教过你咒语。”李神甫犹豫了一下,然后仿佛是下了很大决心一般地把手上的魔法石递到展展面前:“你来做吧。”
展展也犹豫了一下,最终伸出手来接过了魔法石,然后小心地将它也放进了炼成阵里,和法杖顶端贴合在一起。
“我再和你重复一次,关键是节奏,念诵咒语与结手印的节奏。”神甫想了一下,又换了一种说法:“就好像你和隔壁那个叫柳公水心子的女孩子跳舞一样,要跟着音乐的节奏变化舞步,否则就会踩到对方的脚。”
展展点了点头,深吸了口气,然后猛地合掌一拍,接着双手掌按向了炼成阵。同时口中念出了咒文——炼成阵突然散出了红色的光芒,然后展展很快的开始结成手印……整个过程还称得上完美,至少神甫渐渐缓和的面色可以证明这一点。
展展的咒文念到最后一句,炼成阵的光芒也一时涨到了最大。然后随着“炼成!”这一声喝,炼成终于宣告结束。光芒渐渐散去,白纸上的炼成阵也消失不见。纸面上只留有一根漂亮地法杖,隐隐可见魔法石与法杖结合处有一道暗红色光芒。
“好了,这样一根说得过去的法杖就制造出来了。”李神甫抓起了完成地法杖,然后拍了拍展展的肩膀:“你现在有什么感想?”
“我想换职业……好累又好饿。”仿佛全身的力气被抽干了一样,展展差点就被神甫拍倒在地上。
“新人总会如此的。好吧,为了庆祝你总算完成了一件作品,我请你去吃烤肉吧。我知道有家不错的店子。”
“师傅你要请吃饭是很好,不过我真诚的怀疑,你有钱吗?”
李神甫笑了起来,又朝着展展挥舞了一下手里的法杖:“这可以卖到一个不错的价钱,然后我们就有钱买回更多的材料去继续我们伟大的研究了。”
“炼金术师真是辛苦的职业啊。”
又是正月初四这一天,秋雨楼下聚起了热闹人潮。
这是一年一度的江湖盛事——现下要问起这事从哪朝哪代开始,却也没人说得清楚明白了。便只知道,每个即将踏上江湖旅途的人儿都会在临出门的前个夜晚,给自家长辈拉着说道:“既然你现下入了江湖,这秋雨楼大会便万万不可错过。”
而现下人潮之中,却有一个瞧来不过十五六岁的孩儿,正是满怀好奇地踮脚向那楼上张望。这孩子乃是江湖中赫赫有名的梦醉山庄的小庄主,但他此番出场,却是偷瞒了家里。否则以他身份年纪,搭上那身差劲至极的武功,岂能容他家人放心放他出门闯荡?
他便是每每听到从庄里出去的年轻人儿回庄上,喜滋滋谈起秋雨楼大会这茬,引得年少好奇心起。前些日子想方设法从家里偷偷溜了出来,决意要来瞧瞧这所谓秋雨楼大会,究竟是怎样一副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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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眼下等了许久,只觉得自己快给人潮挤成了肉馅,却始终未见场面有何变化,那著名的秋雨楼上始终瞧不到半个人影。
“早知道如此没趣,我就不来了,这回去还得挨上好一通教训。”他正显得狼狈,想拼命从人潮中挤出来,口中不断抱怨。却突然觉得自己衣领给人揪住,顿时身子一轻,竟是被谁给提在了空中。
他心下大骇,但听得那人声音,却立时安下心来。那种从鼻子里透出懒洋洋,这般独特声音只属他的师傅——散客展谦昂。江湖中人本称他懒散剑客,但这人实在懒得离奇,竟觉得四个字太长太麻烦,自己将“懒”与“剑”字去了,只称自己为散客。
“早要你不必参与这无聊事儿,你偏偏不听。”那散客手里拎了个人儿,竟是丝毫没影响到轻功施展,几下起落之间,已找到了一处空地。
说来也怪,这少年孩子名唤猫儿,平时也有副小猫性子,调皮捣乱得紧。可到了这散客手边,却乖巧温驯起来,此刻只低下头老实听训。瞧他那副模样,散客叹了口气:“我便知道,如若这趟不给你瞧瞧,来年只怕还要闹那孩子脾气。也罢,你随我来。”
他说着便携了猫儿,寻了条小路前行。
说也奇怪,那散客带着猫儿,一路远离人潮,但随着他左右转换方向,不过多时,却已经到了那著名的秋雨楼下。只是这块儿却瞧不见半个人影,竟好像之前人潮是海市蜃楼一般。想是知道猫儿要问,那散客不待徒儿开口,已经先行解释:“这是秋雨楼临山靠海的背面,那些江湖豪客全在正楼前堆集着。我们上楼。”
说是上楼,但猫儿睁大了眼睛来回扫望,却没瞧见大门楼梯,正是不得其门而入的最佳写照。他正打算拉他身边师傅衣袖去询问个明白,一伸手却捞了个空。再定睛一看,却见他那师傅已经懒洋洋地靠在那秋雨楼二楼的一根柱子身上,正冲他挥手:“怎么你还不上来?”
猫儿正欲答话,那楼上的散客却一副恍然模样一记合掌:“是了,我竟忘了猫儿你还未曾好好修炼过轻功,想来这楼虽不高,你要上来却还是有些麻烦。”顿时气的猫儿差点背过气去。
这散客戏弄了阵自己弟子,便施展手段领着他上楼,一路行至楼顶。到了顶楼,总算给猫儿瞧见了一道朱红门扉。猫儿冒冒失失正要伸手推门,却立时给身边的师傅喝止:“慢!”
他连忙缩回了手,只以垂询目光探向散客。却见那散客伸出手在他头上盘弄了两下,摸下几片之前穿越树林挂在头上树叶片子:“去见楼主,怎能不注意下你的仪表。”
此时却听那门内传出轻笑声,竟如百灵婉转一般好听。笑声渐止,这才传来一阵温婉:“既然是展展来了,怎么还不进来,如你这般懒散的家伙,竟也有心注意仪表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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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听这番招呼便知,这散客与那声音主人相识已久。被唤作展展的懒散家伙也毫不在意,当下推门而入。猫儿跟在后面,忐忑心情全写在脸上。
却见这间楼房内装饰竟是简单至极,便是连些女儿家常用的镜子梳妆台之类物件也找不到。与这秋雨楼外表那种金碧辉煌,气势磅礴全然不符。要猫儿这般小少爷出身的角色去形容,这块儿简直就算是家徒四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