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所长那双眯眯的眼睛这时依然是那么眯眯着,但是,其中却隐然透射出深沉而犀利的毫光。wWW。QuAnBen-XIaoShuo。coM帅征跟了他这么久,这还是除了提到刑警老孙死讯的那一瞬间之外,第二次看到这样的眼神。不过还好,张所长这令人战栗的眼神并没有冲着她帅征,而是定定地落在了张所长对面的那个长发男子的脸上。
这个地方正是五一厂旧址斜对面的那个小小饭馆儿,而坐在张所长这张小桌儿对面的,正是那个神秘的海人鮨幻!张所长这样盯着他看,从见面一直到现在,已经足足超过十几分钟了。而且,用这样充满了怀疑和凶狠的目光注视着可怜的鮨幻的除了张所长以外,旁边还有一个更狠的,眼睛都瞪红了,居然是刑警大队的大队长司马洪刚!
小饭馆儿的老板和老板娘远远地躲在充做吧台的柜台后面,有些战战兢兢地看着这一小桌儿四个人。那个胖胖的老警官和那个漂亮的女警察他们是见过的,前几天他们不就是跟另外三个警察坐在同一张桌上的吗?那个长头发的男人这两天也是常常见,关照过不少生意了,就是另外一个穿便装的中年男人眼生得紧,但是看那架势,以及和两个警察间的神情姿态,想必也是个警察吧?至少是很有来头的。又是这么些个警察坐在自己的小店儿里,而且还摆出这副表情,弄得这马上到中午饭口了,居然也没什么人上座,刚才有两个在门口一露头,看见这剑拔弩张的态势,二话没说蔫溜溜就走了。唉,看起来,今天中午这买卖算是危险喽!
帅征有些无聊地给自己面前的茶盅里续满茶,然后又无聊地看着这三个人在那里斗鸡。张所长一脸的平静,除了眯缝的眼睛里偶尔透露出来的眼神,基本上看不出有什么变化,司马却是满面的悲愤、满眼的怒火,好像他把因老孙牺牲带来的愤怒全部要迁移到眼前这个古怪的神秘人物身上了。反倒是被这俩人当作标靶的鮨幻,还是那么一副从容淡然、怡然自得的模样,双臂手肘撑在小小的折叠桌上,脸面上带着丝丝的微笑,任由张所长和司马就那么上上下下的打量着。
终于还是司马先忍不住了,强压着胸口的郁闷,沉声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还有多少同伙?你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他是刚刚安排布置完了下一步的排查、搜索任务,忙着准备老孙的追悼会的时候被张所长临时拉来的,开始他并不知道是什么事情,张所长只告诉他,可能会见到一个能够给出一些目前这些古怪、诡异的事情的一些答案的人。早就被弄得头大无比,又因为老孙的死而悲愤无比的司马听到这样的消息,当然是马不停蹄、风风火火就赶来了。当他看到眼前这个貌似平凡普通,却给人以汪洋般深沉感觉的长发男子的时候,本能地,感觉到了他身上有着一种和那天那个鬼魅一般的黑人有那么一点点类似的感觉或者说是气息吧,但是,张所长一直无动于衷,他也就一直努力忍耐着。可是他的脑海里,老孙那张瘦削和蔼的面孔和他那天窝在厕所里死不瞑目、了无生气的苍白脸面来回来去地闪来闪去,终于他再也忍耐不住,终于喝问出声。
鮨幻只是转头很从容,很淡然地看了他一眼,连嘴角那丝微笑的角度都没有任何的改变,却没有吭气。
听到司马的话头,帅征就知道他是误会了。放下手里的茶盅,刚想要说话,司马却已经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伸手就去扯鮨幻的胸襟脖领。但是端坐在那里的鮨幻似乎根本没有在意他这一抓,脸上的微笑依然,身子只是往直里坐了坐,自自然然、从容不迫地就避过了司马这突如其来的一抓,依然是好整以暇地安坐不动。
司马一派桌子,柜台里的老板、老板娘脸上的肉就一跳,因为随着他这大力一拍,桌子上的茶盅、钢化杯、小茶壶、小醋壶、小辣椒碗等等零碎食器叮咣五四就落了一个满地开花,那张小小的长条折叠桌也斜斜地垮向了一边。眼瞅着这中午的买卖就要黄了,心底里还在盘算着心疼,这眼看着又损失了这么多的固定资产,怎么能让老板心里不痛呢?
一抓落空,司马微微一怔,接着心头怒火往上一撞,右手已经摸向后腰。帅征看着他的这架势,忍不住捂住了嘴巴一声惊呼,却是无法阻拦了。眼看着冲动的司马可能就要做出惊世骇俗之举,他摸向后腰的右手,却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然落在了张所长那一只胖胖的左手里。
张所长抓住了司马要去摸枪的右手,眼睛却依然盯着对面的鮨幻,只是他眼睛里那丝犀利已经完全消失了,又重新恢复成了那种略显昏聩的迷蒙。
这时,鮨幻才带着那种给人以无限真诚感觉的微笑,缓缓地点了点头,开声道:“我叫鮨幻,我是一个跟你们都不一样的人,在这个城市的某处,也许还有我的一个同伴吧?我就是来寻找她的。我需要你们的帮助!”
砭肌刺骨般冰寒的空气越来越凝滞,而这凝滞的空气除了那彻骨的冰寒之外,更是直接带来了无穷的压力。
徐起凤耳朵里嗡嗡的声响越来越密,耳鼓也已经钻心般地剧痛起来,胸口的烦闷、头脑中的眩晕一**地席卷着整个神经。眼前的景物也是越来越朦胧,十余米外那个俏拔曼妙的身影一阵阵地扭曲、模糊,恍惚间似乎就要化作一缕青烟,随着楼外的海风缥缈而去。皮肤早已被冰寒的冷气冻得麻木了,但是每一条肌肉里,那种承载着无穷大力撕扯的感觉却钻心般地汹涌不止、而且越来越猛烈、越来越密集。周身骨骼、关键似乎也都已经发出了咯吱吱的摩擦声!
徐起凤被这几乎要凝滞的空气压抑得动弹不得,整个身子也是摇摇欲坠,意识似乎也将要彻底消散了!但是他却拼了命般苦苦支撑着,心底里一个声音不停地呐喊着:我不能就这么倒下!我决不甘心就这么倒下!我一定要接回囡囡!他那不太整齐的大板牙狠狠地咬住了厚厚的下唇,并且毫不吝惜地将那已经被冻得乌青的嘴唇咬得一片血肉模糊,顺着他这玩命的啮咬,大滴大滴鲜红的血液从那两只大板牙下面飞溅出来。
看着面前这个浑身颤抖、摇摇欲坠却还在苦苦支撑的胖子,冰狐莎琳娜的脸上,一丝隐隐约约的讶色飞快地一闪而逝,深潭般的灰色眸子里似乎也隐隐泛过一线的不忍。这个胖子那双还在狠狠瞪着自己的不大的双眼,似乎早已失去了焦距,只剩下了一片空洞和迷蒙,无论怎么看起来,都已经该是昏迷过去的表现了。可是,就是这么样的两只眼睛,却依然紧盯着自己不放!没来由地莎琳娜那平静无波的心湖里似乎也被这双空洞无神、却又似犀利无比的眼睛激得泛起一阵涟漪。
徐起凤还在苦苦地支撑着,剧痛和酷寒极度地刺激着他的身体,压力和窒息疯狂地撕扯着他的精神,他实在很想就这么闭起眼睛、就这么倒下去,逃离这寒冰炼狱般的折磨,但是,想想那张草帘子上的小小身影,想想那晚的誓言,他又是如此地不甘!可是面对的这个奇异的女子,根本就不是自己能够应付得了的啊!
身体上和精神上的压力同时越来越重了!正在徐起凤的精神将要随着身体一起崩溃的时候,他忽然觉得四肢百骸间一阵跳跃涌动,星星点点、微弱之极的各种从内而外的压力,带着各种各样酸、麻、热、胀的痛感逐渐汇聚在了一起,飞快地在身体内转了一个奇异的圈子,一路上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痛感越来越强、越来越复杂,最终汇聚成一道尖锐至极、锋利无比的力量,直冲脑际!说来时长,其实也只是一眨眼间的工夫,可是就这一眨眼,就还是让濒于精神崩溃、濒于昏迷的徐起凤切实感受到了什么叫做生不如死!外界凝滞的冰寒空气拼命挤压、研磨,身体里这古怪的痛感却实在疯狂地撕扯、割裂。内外交困之下,徐起凤再也支撑不住了!
一阵撕心裂肺、敲骨吸髓般的剧痛伴随着那股尖锐锋利的力量疯狂地扯裂了徐起凤脑袋里的最后一道屏障,翻江倒海般在整个脑袋里翻搅起来,似乎要将徐胖子这颗大好头颅里的内容完完全全搅和成一滩稀巴烂碎的浆糊!徐起凤就觉得自己的耳膜一阵鼓凸炸裂般的暴痛,眼球却是把抓揉碎般地抽痛,接着“轰”地一下,徐起凤就觉得自己再也感觉不到任何地痛楚和压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