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语声微顿柳鹤亭心头骇异忍不住截口道:“这小小一粒药丸竟会有这么大的魔力么?”
西门鸥颔道:“药丸虽小但此刻这满屋中的人却都不惜以他们的荣誉、名声、地位、前途甚至以他们的性命来换取——”
柳鹤亭呆呆地凝望着西门鸥掌中的黑色药丸心中不禁又是感慨又是悲哀心念数转突地一动自西门鸥掌中接过玉盒一直送到“七号”眼前沉声道:“你可是河北‘太阳拳’的传人么?”
“七号”眼色中一阵惊慌与恐惧像是毒蛇被人捏着七寸似的神情突地萎缩了起来但柳鹤亭的手掌一阵晃动立刻便又引起了他眼神中的贪婪、焦急、渴望与乞怜之色他此刻什么都似已忘了甚至连惊慌与恐惧也包括在内。
他只是瞬也不瞬地望着柳鹤亭掌中的玉盒颤声道:“是的……小人……便是张七……”
西门鸥心头一跳脱口道:“呀——此人竟会是‘震天铁掌’张七!”
要知“震天铁掌”张七本来在江湖上名头颇响是以西门鸥再也想不到他此刻会落到这般惨况。
柳鹤亭恍然回道:“这‘震天铁掌’张七可是也因往探’浓林密屋’而失踪的么?”
西门鸥点头道。”正是!”柳鹤亭俯沉吟半晌突地掠到那赤大汉“三十七号”身前俯下腰去“三十六号”眼帘张开一线——
他的目光也是灰暗、企求而饥渴的他乞怜地望着柳鹤亭乞怜地缓缓求着道:“求求你……只要一粒……”
柳鹤亭虽然暗叹一声但面色却仍泰然沉声道:“关外五龙中‘入云龙’金四可是死在你的手下”
赤大汉目光一凛但终于亦自颔道:“不……错……”
他语声是颤抖着的柳鹤亭突地大喝一声:“你是准?你究竟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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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大汉“三十六号”目光间亦是一阵惊慌与恐惧但霎眼之后他便以颤抖而渴求的声音轻轻说道:“我……也是……‘关外五龙’之……一……‘烈火龙’管二……便是小人。”
柳鹤亭心头一跳那“入云龙”金四临死前的言语刹那间又在他耳畔响起:“想不到……他们……我的……”原来这可怜的人临死前想说的话本是:“想不到杀我的人竟是我的兄弟!”只是他话未说完便已死去。
柳鹤亭剑眉轩处却又不禁暗叹一声此人为了这小盒中的“毒药”竟不惜杀死自己的兄弟他心里不知是该愤慨抑或是该悲哀于是他再也不愿见到这赤大汉可耻乞怜的目光。转过身西门鸥见到他沮丧的眼神苍白的面容想到仅在数十日前见到这少年时那种轩昂英挺的神态心中不禁又是怜悯又是叹息他实在不愿见到如此英俊有力的少年被此事毁去!
他轻轻…一拍柳鹤亭肩头叹道:“此节至今似已将近水落石出但我——唉!实在不愿让此事的真相防害到尔……”
柳鹤亭黯然一笑轻轻道:“可是事情的真相却谁电无法掩藏的。”
内门码头一阵伤痛沉声道:“你可知道我是如何寻到你的么。”
柳鹤亭缓缓摇了摇头西门鸥道:“我寻出这种‘毒药’来历后便想找你与我那恋剑成痴的女儿一路来江南。就在那长江岸边看到一般‘长江铁鱼帮’夜泊在那里的江船船上似乎有灯火我与‘铁鱼帮’
有旧便想到船上打听打听你们的下落。”
他语声微顿眼神中突地闪过一丝淡淡的惊恐接口又道:“哪知我到了船上一看舱板上竟是满地鲜血还倒卧着一具尸体夜风凛凛这景象本已足以令人心悸我方待转身离去却听突地有一阵尖锐而凄厉的笑声自微门着昏黄灯光的船舱中传出接着便有一个听来几乎不似自人类口中出的声音惨笑着道:‘一双眼睛……一双耳朵……还给我……还有利息。”我那时虽然不愿惹闲事但深夜之中突地听到这种声音却叉令我无法袖手不理!”
柳鹤亭抬起头来他此刻虽有满怀心事但也不禁为西门鸥此番的言语吸引只听西门鸥长叹又道:“我一步掠了过去推开舱门一看舱中的景象的确令我永生难忘……”
西门鸥目光一闭透了口长气方自接道:“在那灯光昏暗的船舱里竞有一个双目已盲、双耳被割、满面浴血的汉子蹲在地上手里横持着一柄雪亮的屠牛尖刀在一刀一刀地割着面前一具尸身上的血肉每割一刀他便凄厉地惨笑一声到后来他竞将割下来的肉血淋淋地放到口中大嚼起来……”
柳鹤亭心头一震只觉一阵寒意自脚底升起忍不住噤声道:“那死者生前不知与他有何血海深仇竟使他……”
西门鸥长叹一声截口说道:“此人若是死的此事还未见得多么残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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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鹤亭心头一震道:“难道……难道他……”实在不相信世上竟有这般残酷之人这般残酷之事是以语声颤抖竟问不下去。
西门鸥一手捋髯又自叹道:“我见那人身受切骨剐肉之痛非但毫不动弹甚至连呻吟都未出一声自然以为他已死了但仔细一看那盲汉子每割一刀下去他身上肌肉便随之颤抖一下……唉!不瞒你说那时我才现他是被人以极厉的手法点了身上的穴道僵化了他身上的经脉是以他连呻吟都无法呻吟出来!”
柳鹤亭心头一懔诧声脱口道:“当今武林之中能以点穴手法僵化人之经脉的人已不甚多有此武功的人是谁会用如此毒辣的手段更令我想象不到!”
西门鸥微微颔道:“那时我心里亦是这般想法见了这般情况心中又觉得十分不忍只觉得这两人不管谁是谁非但无论是谁以这种残酷的手段来对付别人都令我无法忍受于是我一步掠上前去劈手夺了那人掌中的尖刀哪知那人大惊之下竟尖叫一声晕了过去!”
他微喟一声接着道:“我费了许多力气才使他苏醒过来神志安定后他方自将此事的始末说出原来此事的起因全是为了一个身穿轻红罗衫的绝色女子她要寻船渡江又要在一夜之间赶到‘虎丘’‘铁鱼帮’中的人稍拂其意她便将船上的人全都杀死!”
他简略地述出这件事实却已使得柳鹤亭心头一震变色道:“穿轻罗红衫的绝色女子……纯纯难道真的赶到这里来了么?但是……她是晕迷着的呀!”
西门鸥暗叹一声知道这少年直到此刻心里犹自存着一份侥幸希望此事与他旧日的同伴、今日的爱侣无关因为直到此刻他犹未能忘情于她人们以真挚的情感对人换来的却是虚伪的欺骗这的确是件令人同情、令人悲哀的事西门鸥不禁长叹一声接道:“哪知就在我盘问这两人真相时因为不忍再见这种惨况而避到舱外的叶儿与枫儿突地出了一声惊唤我不知究竟生了什么事大惊之下立刻赶了过去夜色之中只见一个满身白衣、神态潇洒但面上却戴着一具被星月映得闪闪生光的青铜假面的颀长的汉子竟不知在何时掠上了这艘江船此刻动也不动地立在舷边瞬也不瞬的凝注着我……”
柳鹤亭惊唤一声脱口道:“雪衣人!他怎地也来到了江南?”
西门鸥颔道:“我只见他两道眼神中像是藏着两柄利剑直似要看到别人的心里再见他这种装束打扮便已知道此人必定就是近日江湖盛传剑术第一的神秘剑客‘雪衣人’才待问他此来何为哪知他却已冷冷地对我说道:“阁下就是江南虎丘西门世家中的西门前辈么?’”
柳鹤亭剑眉微皱心中大奇他深知“雪衣人”孤高偏傲的生性此刻听他竟然称人为“阁下、前辈”这当真是前所未有的奇事忍不住轻轻道:“这倒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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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门鸥接口道:“这真是一件奇怪的事我心里也吃惊不知道他怎会知道我的姓名来历哪知他根本不等我答复便又接口道:“阁下但请放心令媛安然无恙!’他语气冰冷语句简单然而这简短的言语却已足够使我更是吃惊连忙问他怎会知道小女的下落?”
柳鹤亭双眉深皱心中亦是大惑不解只听西门鸥接道:“他微微迟疑半晌方自说道:‘令媛已从我学剑唯恐练剑分心是以不愿来见阁下’我一听这孩子为了练剑竟连父亲都不愿再见心里实在气得说不出话来等到我心神平复再想多问他两句时他却已一拂袍袖转身走了!”
柳鹤亭暗叹一声忖道:“此人行事还是这般令人难测——”又忖道:“他之所以肯称人为‘前辈’想必是为了那少女的缘故。”一念至此他心里不禁升出一丝微笑但微笑过后他又不禁感到一阵惆怅的悲哀因为他忍不住又想起陶纯纯了。
西门鸥吸了口气接口说道:“我一见他要走了、忍不住大喝一声:‘朋友留步!’便纵身追了过去他头也不回突地反手击出一物夜色中只见一条白线向我胸前‘将台’大穴之处击来力道似乎十分强劲脚步只得微微一顿伸手接过了它哪知他却已在我身形微微一顿之间凌空掠过十数丈开外了……”
他微喟一声似乎在暗叹这白衣人身法的高强又似乎在埋怨自己轻功的低劣方自接着道:“我眼看那白色人影投入远处黝暗的林木中知道追也迫不上了立在船舷不觉甚是难受无意间将掌中的暗器看了一眼心头不觉又是一惊方才他在夜色中头也不回击出暗器认穴竟如此之准我心里己是十分惊佩如今一看这‘暗器’竟是一张团在一起的白纸……”
柳鹤亭微微颔截口叹道:“论起武功这雪衣人的确称得上是人中之龙若论行事此人亦有如天际神龙见其而不见其尾。”
惺惺相惜自古皆然。
西门鸥颔叹道:“我自然立刻将这团白纸展开一看上面竟赫然是小女的字迹:她这封信虽是写给我的信里的内容却大都与你有关只是你见了这封信后心里千万不可太过难受!”
柳鹤亭心头一跳急急问道:“上面写的是什么?”
西门鸥微一沉吟伸手入怀取出一方折得整整齐齐的白纸他深深凝注了一眼面上神色一阵黯然长叹道:“这孩子……这就是她留下来的唯一纪念了。”
柳鹤亭双手接过轻轻展开只见这条白纸极长上面的字迹却写得极密写的是:“爹爹女儿走了女儿不孝若不能学得无敌的剑法实在无颜再来见爹爹的面但女儿自信一定会练成剑法那时女儿就可以为爹爹出气也可以为‘西门世家’及大伯父复仇………
柳鹤亭呆了一呆暗暗忖道:“西门山庄的事她怎会知道的?”接着往下看去:“大伯父一家此刻只怕已都遭了‘乌衣神魔’们的毒手柳鹤亭已赶去了还有他的新婚夫人也赶去了但他们两人却不是为了一个目的他那新婚夫人的来历似乎十分神秘行事却十分毒辣不像是个正派的女子但武功却极高而且还不知从哪里学会了几种武林中早已绝传的功夫这些功夫就连她师傅‘无恨大师’也是不会的有人猜测。她武功竟像是从那本‘天武神经’上学来的但是练了‘天武神经’的人每隔一段时日就会突然晕倒一阵是以她便定要找个武功高强的人随时随地地保护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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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鹤亭心头一懔合起眼睛默然思忖了半晌只觉心底泛起了一阵颤抖。
他想起在他的新婚次日陶纯纯在花园中突然晕倒的情况既没有一个人看得出她的病因也没有一个人能治得好她的病不禁更是心寒!
“难道她真的是因练过‘天武神经’而会突此病?……难道她竟是为了这原因才嫁给我……”
他沉重地叹息一声竭力使自己不要倒下去接着看下去:“又因为她行为有些不正所以她选择那保护自己的人必定还要是个出身名门、生性正直的少年一来保护她再来还可掩饰她的恶行譬如说武林中人自然不会想到‘伴柳先生’的媳妇、柳鹤亭的妻子会是个坏人她即使做了坏事别人也不会怀疑到她头上……”
这封信字迹写得极小极密然而这些字迹此刻在柳鹤亭眼里却有泰山那么沉重一个接着一个沉重地投落在他的心房里。
但下面的字迹却更令他痛苦伤心:“她自然不愿意失去他因为再找一个这佯的人十分困难是以她闪电般和他结了婚但是她心里还有一块心病爹爹你想不到的她的心病就是我西门堂哥‘西门笑鸥’。
柳鹤亭耳旁嗡然一响身躯摇了两摇接着又看:“爹爹你记得吗好几年前西门笑鸥突然失踪了又突然结了婚他行事神秘得很江湖中几乎没有人见过他新婚夫人的面貌只听说是位绝美的妇人但西门笑鸥与她婚后不久又失踪了从此便没有人再见过他……”
柳鹤亭心头一颤不自觉地探手一触怀中的黑色玉瓶目光却仍未移开接着往下又看:“这件事看来便是与柳鹤亭今日所遇同出一辙。因为我那大堂兄与她相处日久终于现了她的秘密是以才会惨遭横祸而今日‘乌衣神魔’围剿‘飞鹤山庄’亦与此事大有关系因为当今江湖中只有大伯一人知道她与堂兄之间的事只有大伯一人知道此刻柳鹤亭的新妇便是昔日我堂兄的爱妻想必她已知道柳鹤亭决心要到‘飞鹤山庄’一行是以心中起了杀机便暗中布置她的手下要将在武林中已有百年基业的‘西门世家’毁于一旦……”
看到这里柳鹤亭只觉心头一片冰凉手掌也不禁颤抖起来震得他掌中的纸片不住籁籁响。
他咬紧牙关接着下看:“此中秘密普天之下并无一人知道但天网恢恢毕竟是疏而不漏她虽然聪明绝顶却忘了当今之世还有一个绝顶奇人决心要探测她的秘密公布于世因为这位奇人昔日曾与她师傅‘无恨大师’有着刻骨的深仇这位奇人的名字爹爹你想必也一定知道他便是数十年来始终称霸南方的武林宗主‘南荒大君’项天尊……”
柳鹤亭悲哀地叹息一声。
心中疑团大都恍然暗暗忖道:“我怎会想不出来当今世上除了‘南荒大君’项天尊之外还有准有那般惊人的武功能够在我不知不觉中掷入那张使我生命完全改观的密柬?还有谁有那般神奇的力量能探测这许多使我生命完全改观的秘密?还有谁能设下那种巧妙的布置使我一日之间赶到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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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念至此他心中突又一动:“纯纯之所以会赶到江南来只怕是因为我大意之间将那密柬留在房里她醒来后便看到了。”
西门鸥一直浓眉深皱凝注着柳鹤亭此刻见他忽然俯出起神来便干咳一声道:“柳老弟你可看完了么”
柳鹤亭惨然一笑接着看下去“这些事都是此刻和我在一起的人告诉我的他就是近日武林盛传的大剑客‘雪衣人’当今世上恐怕只有他一人会对此事知道得如此详细因为他便是那‘南荒大君’座下的‘神剑宰相’戚五妻……”
柳鹤亭心头又自一动!
“戚五妻……难道此人便是那戚氏兄弟四人的五弟?……难怪他们仿佛曾经说过‘我们的五弟已经做了官了’。原来他做的却是‘南荒大君’殿前的‘神剑宰相’!”
想到那戚氏兄弟四人的言行他不禁有些好笑但此时此刻甚至连他心中的笑意都是苍凉而悲哀的。纸笺已将尽最后一段是:
“爹爹从今以后我便要随着‘雪衣人’去探究天下武功的奥秘因为他和我一样是个恋剑成痴的人但愿我武功有成那时我便可再见爹爹为爹爹扬眉吐气莺儿永远会想着爹爹的。”
柳鹤亭看完了无言地将纸笺交还西门鸥在这刹那之间他心境仿佛苍老了十年。
抬目一望只见西门鸥已是老泪盈眶惨笑道:“柳老弟不瞒你说她若能武功大成我心里自然高兴但是——唉此刻我宁愿她永远伴在我身边做一个平凡而幸福的女子。”两人目光相对心中俱是沉重不堪!
西门鸥接过纸笺突又交回仰鹤亭手上道:“后面还有一段这一段是专门写给你的。”
柳鹤亭接过一看后面写的竞是:”柳先生没有你我再也不会找到他你对我很好所以我要告诉你一个秘密的消息你心里若是还有一些不能够解释的事最好赶快到沂山中的‘浓林密屋’中去你就会知道所有的事还会看到一个你愿意见到的人祝好。”
下面的具名是简简单单的“西门莺”三个字。
柳鹤亭呆呆地愕了半晌抬头仰视屋顶一片灰白他不禁黯然地喃喃自语:”浓林密屋……浓林密屋……”
“飞鹤山庄”夜卡遭人突击的消息己由长江以南传到大河西岸。“西门世家”与“乌衣神魔”力拼的结果是“乌衣神魔”未败却也未胜。因为虽然“西门世家”疏于防范人手又较寡但在危急关头中却有一群奇异的剑上突地出现而也就在那同一刹那之间“飞鹤山庄”外面突响起了一阵奇异而尖锐的呼哨声“乌衣神魔”听到这阵呼哨竟全部走得干干净净。
这消息竟与兼程赶来的柳鹤亭同时传到鲁东。
秋风肃杀夜色已临。
沂山山麓边一片浓密的丛林外一匹健马绝尘而来方自驰到林外马匹便已不支地倒在地上!
但马上的柳鹤亭身形却未有丝毫停顿双手一按马鞍身形笔直掠起霎眼便没入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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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前后夕阳将残黝暗的浓林中竟有一丝丝、一缕缕、若断若续的萧声袅娜地飘荡在沙沙的叶落声里。
这萧声在柳鹤亭听来竟是那股熟悉听来就仿佛有一个美丽的少*妇寂寞地泞立在寂寞的秋窗下望着满园的残花与落叶思念着远方的证人所吹奏的凄婉而哀怨的曲子——这也正是柳鹤亭在心情落寞时所喜爱的曲调。
他身形微微一顿便急地向萧声传来的方向掠去。
黝黑的铁墙在这残秋的残阳里仍是那么神秘这萧声竟是自这铁墙里柳鹤亭伸手一挥头上汗珠微微喘了一口气只听铁墙内突地又响起了几声铜鼓轻轻地、准确地敲在萧声的节奏上使得本自凄婉的萧声更平添了几分哀伤肃杀之意。
他心中一动双臂下垂将自己体内的真气迅地调息一次突地微一顿足潇洒的身形便有如一只冲天而起的白鹤直飞了上去。
上拔三丈他手掌一按铁墙身形再次拔起双臂一张巧妙地搭着铁墙冰冷的墙头——
萧鼓之声突地一起顿住随着一阵杂乱的叱咤声:“是谁!”数条人影闪电般自那神秘的屋宇中掠出。
柳鹤亭目光一扫便已看清这几人的身形不禁长叹一声道:“是我——”
他这一声长叹中既是悲哀又是兴奋却又有些惊奇等到他脚尖接触到地面自屋中掠出的人亦自欢呼一声:
“原来是你!”
柳鹤亭惊奇的是戚氏兄弟四人竟会一起都在这里更令他惊奇的是石阶上竟俏生生地伫立着一个翠巾翠衫、嫣然含笑手里拿着一枝竹萧的绝色少女也就是那“陶纯纯”口中的“石琪”。
两人目光相对各各愕了半晌绝色少女突地轻轻一笑道:“好久不见了你好吗?”
这一声轻笑使得柳鹤亭闪电的忆起他俩初见时的情况来虽与此刻相隔未久但彼此之间心中的感觉却有如隔世若不是戚氏兄弟的大笑与催促柳鹤亭真不知要等到何时才会走到屋里。
屋里的景象也与柳鹤亭初来时大大地变了这神秘的大厅中此刻竟有了平凡的设置临窗一张贵妃榻上端坐着一个软中素服、面色苍白、仿佛生了一声大病似的少年。
他手里拿着一根短棒面前摆着三面皮鼓柳鹤亭一见此人之面便不禁脱口轻呼一声:“是你!项太子。”
项煌一笑面上似乎略有羞愧之色口中却道:“我早就知道你会来的。”回一望又道:“纯纯我不是早就告诉过你了么?”
柳鹤亭心头一跳惊呼出声:“纯纯在哪里?”
这一声惊呼换来的却是一阵大笑。
戚氏兄弟的“大器”哈哈笑道:“你难道还不知道么石琪是陶纯纯陶纯纯才是石琪。”
柳鹤亭双眉深皱又惊又奇呆呆地愕了半晌突地会过意来目光一转望向那翠衫少女轻轻道:“原来你才是真的陶纯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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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煌“咚”地一击皮鼓道:“不错尊夫人只不过是冒——哈哈!不过只是这位陶纯纯的师姊也就是那声名赫赫的‘石观音’!”
柳鹤亭侧退凡步“噗”地坐到一张紫擅木椅上额上汗珠涔涔而落。竟宛如置身洪炉之畔。
只见那翠衫女于一一陶纯纯幽幽长叹一声道:“我真想不到师姐竟真的会做这种事你记不记得我们初次见面的那一天——咳就在那一天我就被她幽禁了起来因为那时她没有时间杀我只想将我活活地饿死——”
她又自轻叹一声对她的师姐非但毫无怨恨之意反似有些惋惜。]
柳鹤亭看在眼里不禁难受的一叹。
只听她又道:“我虽然很小便学的是正宗的内功虽然她幽禁我的那地窖中那冰凉的石壁早晚都有些露水能解我这渴但是我终于被饿得奄奄一息等到我眼前开始生出各种幻象自念已要死的时候却突然来了救星原来这位项大哥的老太爷不放心项大哥一人闯荡也随后来到中原寻到这里却将我救了出来又问了我一些关于我师姐的话我人虽未死但经过这一段时日已瘦得不成*人形原气自更大为损伤他老人家就令我在这里休养又告诉我势必要将这一切事的真相揭开。”
柳鹤亭暗忖道:“他若没有先寻到你只怕他也不会这么快便揭穿这件事了。”
一阵沉默翠衫少女陶纯纯轻叹道:“事到如今我什么事也不必再瞒你了我师姐之有今日其实也不能完全怪她因为我师傅——唉!她老人家虽然不是坏人可是什么事都太过做作了些有时在明处放过了仇人却在暗中将他杀死——”
柳鹤亭心头一懔:“原来慈悲的‘无恨大师’竟是这样的心肠……”
戚氏兄弟此刻也再无一人出笑声“戚二气”接口道:“那石琪的确是位太聪明的女子只可惜野心太大了些竟想独尊武林……”
他话声微顿柳鹤亭便不禁想起了那位多智的老人西门鸥在他毅然远行前对他说的话:“这女孩子竟用‘罂粟’麻醉了这些武林豪上使得他们心甘情愿地听命于她她还嫌不够竟敢练那武林中没有一人敢练的‘天武神经’于是你便也不幸地牵涉到这旷古未有的武林奇案中来我若不是亲眼所见真不敢相信世上竟会有这般凑巧、这般离奇的事一本在武林中谁也不会重视、甚至人人都将它视为废纸的‘天武神经’竟会是造成这件离奇曲折之事的主要原因。”
每一件事乍看起来都像是独立的没有任何关连的。每一件事的表面都带有独立的色彩这一切事东一件西一件不到最后的时候看起来的确既零落又紊乱但等到后来却只要一根线轻轻一穿就将所有的事全都穿到了一起凑成一只多彩的环节。
夜色渐临大厅中每一个参与此事的人心中都有着一份难言的沉重意味谁都不愿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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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地墙外一阵响动“磐”地一声墙头搭上一只铁钩众人一乱挤至院外墙那边却已接连跃入两个人来。齐地大嚷道:“柳老弟你果然在这里!”
他们竟是“万胜神刀”边傲天与那虬髯大汉梅三思!
一阵寒暄边傲天叹道:“我已经见着了那位久已闻名的武林奇人“南荒大君’所以我们才会兼程赶到这里但是——唉!就连他也在称赞那真是个聪明的女子的石琪。她竟未在‘飞鹤山庄’露面想必是她去时情势己不甚妙——除了‘南荒大君’的门人外武林中一些闻名帮会、例如‘花溪四如’、“幽灵群魔’以及‘黄翎黑箭’的弟兄们也都赶去了、‘乌衣神魔’怎么抵敌得过这团结到一起的大力量是以她眼见大势不好便将残余的‘乌衣神魔’们全都带走了……唉!真是个聪明的女子。”
柳鹤亭只听得心房砰砰跳动因为他对她终究有着一段深厚的情感但是他面上却仍然是麻木的因为他已不愿再让这段情感存留在他心里。
只听边傲天沉声又自叹道:“但愿她此刻能洗心革面否则——唉……”目光一转突地炯然望向翠衫女子陶纯纯道:“这位姑娘可就是真的陶纯纯么?”
陶纯纯面颊一红轻轻点了点头。
边傲天面容一霁哈哈笑道:“好好……”
陶纯纯回转身去走到门畔垂玩弄着手中的竹萧终于低声吹奏了起来。
梅三思仰天大笑一阵突又轻轻道:“好好江湖中人谁不知道陶纯纯是柳鹤亭的妻子好好这位陶纯纯总算没有辱没柳老弟。”
柳鹤亭面颊不由一红边傲天、梅三思、戚氏兄弟一起大笑起来。
陶纯纯背着身子仍在吹奏着她的竹萧装作没有听到这句话但双目却已不禁闪耀出快乐的光辉。
项煌愕了一愕暗叹道:“我终是比不过他……”俯暗叹一声突地举起掌中短棒应着萧声敲打起来面上也渐渐露出释然的笑容来。
这时铁墙外的浓林里正有两条人影并肩走过他们一个穿着雪白的长衫一个穿着青色的衣衫听到这铁墙内突地传出一阵欢乐的乐声听来只觉此刻已不是肃杀的残秋天空碧蓝绿草如茵枯萎了的花木也似有了生机……
他们静静地凝听半晌默默地对望一眼然后并肩向东方第一颗升起的明星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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