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很快就过去了。冷风阴雨中的申城终于迎来了春天,一个四季中最美好的季节。路上的红男绿女迫不及待的换下了臃肿厚重的冬装,年轻人穿着时髦漂亮的时装出现在了城市中的每条大街小巷间,高级写字楼里,黄埔江的两畔,给这个被钢筋混凝土充斥了的城市凭填了几份活泼的亮色。
方绝对与四季的变化并不是十分敏感,心里也不会有那种诗一般兴奋或哀伤的咏叹。但春天的来临还是让他感受到了一些活力的气息,这让他浑身充满了抹杀那种活力的渴望。
自从加入温家后,已经有一个月没有杀过人了,妓女一个月不接客,大概是从良了,我这算什么呢?他想。
方绝现在正坐在一张陈旧,表面污渍斑斑的沙发上,翻看着最新一期的《娱乐周末》。他所在的地方是一家位于市区边缘的浴场,如今家家户户都装了热水淋浴器,所以来这里洗澡的,都是冲着浴场里的那些个按摩小姐来的。虽然这里的小姐大多来自于农村,除了年轻,身材不算太糟糕以外没有任何可以让男人心动的地方,但就和这家浴场的档次一样,“美美浴场”本来的顾客群就是口袋里没几个钱,但雄性激素仍然过剩的打工者,追求的就是便宜这个低档次,这点可以从方绝坐着的那张沙发上看出来。
又有两个男人推门进来了,穿着剪裁极其不合身的劣质纤维布西装,其中一个袖子上的商标还没有剪掉。这已经是方绝在最近第三次看到他們。负责接待的老鸨笑着迎了上去,问两位大哥还是找小红小翠吗?她們可想着你們俩哪,要不今天来个全套?为首的一个男人毫爽的一挥手,全套全套,今天工地上拖欠的工资总算领到了,托政府的福,今天就开个荤,哈哈。
托雷叔的福,方绝从上班后的第三天起,就被分配到了这家浴场做看场子的头头。临走前雷叔语重心长的和他說,年轻人嘛,就要锻炼锻炼,我这就让你做个小头头,干的好了,前途无量啊。
于是方绝很荣幸的从一开始就成了体育俱乐部里的一个小头目,来到了这家破破烂烂的浴场里做起了按摩小姐的护院。手下有两个小弟,一个是初中毕业后混吃等死,被老爸一脚从家里踢出来后无奈之下投身流氓事业的李巍兵,另一个却是俱乐部里有名有号的人物:“猛张飞”邵震虎。
自从邵震虎被方绝一拳打昏还掉了两颗牙,这个身高一米八八的大汉便缠上了方绝,也不管自己比方绝还大了几岁,死活要拜方绝为师。方绝不胜其扰又不能杀了他求个耳根清静,原以为被发配边疆了倒可以省去这桩麻烦,没想到邵震虎拜师学艺的决心日月可表,竟然放弃了小队长的身份追到这个郊区来了,这逼方绝认真考虑了杀掉他的可能性。
此时,邵震虎正坐在方绝的身边,用一种虔诚执着的眼光看着他心目中的师傅。方绝不得不用杂志遮住脸,免得自己心头火起在浴场大堂里当众狂扁这个脑袋不正常的大块头。方绝很讨厌别人这么缠着他,换了别人也许早被他在哪个夜里割断气管扔河里喂鱼了,但他对邵震虎多了一份莫名其妙的宽容。也许只是因为邵震虎和自己小时候最熟悉的一个人很像,无论是外表还是性格——每次想到这里,方绝总是迅速的打断自己,否决这个可能。
一个杀手想活下去,是不能有过去的。一个高尚的,有美好前途的杀手更加不能。墨言魔咒一般的声音时时在他耳边响起:等你以后达到了我现在的地位和身份,你会明白这话的意思,方绝。
我能明白吗?方绝时常思考这个问题。但他更多的时候在思考另一个问题:我以后会不会达到墨言现在的地位,成为ES新的主宰?然后像他一样,戴着正直和上等人的面具去愚弄无知的人?
遗憾的是,这样的思考往往没有结果,方绝一直警告自己,过多的思考是会害人的,他需要做的,就是小时候某个人告诉他的那样,听墨言的命令,做一个最好的杀手。
也许重复的杀戮,才是让我生命之火燃烧下去的动力,方绝告诉自己。
所以现在,在这家美美浴场呆了近30天后,他明显的感到了动力不足。
就在方绝心不在焉的翻看着杂志的时候,浴场的大门又被推开了,一群人涌了进来,大约有十五六个,为首的一个才刚进来就抬脚揣翻了一张椅子,气势汹汹的四处张望,嘴里骂道:
“管事的,给老子滚出来!”
方绝也认识这个人。他是往东两条街,小芳美容院的少东家,因为脸上有一大块青色的胎记,这里的人暗地里都叫他青皮。他老妈开的那家美容院也只是挂了个名,实际上做的也是seqing服务,要不然她怎么弄不好她儿子那张影响市容的脸呢?
青皮是这一带的地痞流氓的头头,认识一堆好吃懒做的朋友,整天成群结队的在街上晃,只要是饭店发廊一类的小生意,就挨家挨户的闯进去收保护费,不给的话轻则堵着门口让你做不成生意,重则砸玻璃打人,实在是当地一霸。由于他老娘的生意和美美浴场冲突,他时不时的纠集一帮人来这里捣乱,浴场成了他的重点照顾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