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临时记协的负责人带头做广告,其他记者也无计可施,掏这点钱事小,耽误了采访可亏大了。这帮倒霉的记者哭哭啼啼向总部汇报之后,陆续交上了广告款。
新一期的《都市万花筒》杂志精彩至极,加了500多个版,全部是世界各大媒体的宣传广告。由于杂志社审查疏忽(所有人手全部调到财务科数钱),加之这些做广告的主儿积怨太深,广告内容令人目瞪口呆。
有的在不起眼位置添了行英文:***YOU!
有的则用日语提抗议:肮脏、卑贱、下流、无耻……这是俺们日本人的传统美德,概不外传。抗议你们侵犯了大日本帝国的道德产权!
有的歪歪扭扭写着汉字:都市万花筒真缺德!咒你们全家死光光!
有的用阿拉伯语印上:你们主编是头摔断三根腿的傻骆驼!
总之,在这期杂志上,世界各国最先进的骂人技巧以及最时髦的污言秽语应有尽有,令人叹为观止,成了展现骂人文化,共享脏话成果的一次成功的国际交流大会。
既然人家做了广告,杂志社也只得履行承诺。于是租用了本市最大的菜市场(这地方租金超级便宜),召开了一次规模空前的记者招待会。
会议的盛况堪称空前绝后,皮肤头发眼珠子颜色各异的数千名老记们扛着先进的摄录设备,挤进臭气熏天的菜市场,为争夺有利地形展开口水战,有的坐在水果筐子上,有的跪在咸菜缸前,有的趴在放置臭鱼烂虾的水槽里,有的蹲在一大堆白菜梆子中间,各自举着手里的机器,把豆腐坊门前的一块空地包围的水泄不通。
招待会开始了,首先是胖主编款款登场,他身穿一身笔挺的白色西装(主编大人还是头一次这么风光,所以特意临时做了新衣服),挺胸腆肚走上台来,满脸堆笑,向远道而来的同行们拱手作揖,然后清了清嗓子,从口袋里拿出一叠足有《辞海》那么厚的发言稿,准备讲话。
看到他上场,底下苦大仇深的老记们眼珠子都红了,大家默契的相互点点头,在胖主编低头看稿的一刹那,不约而同抓起身边的破桃烂杏西瓜皮、鱼刺菜叶猪下水,齐呼啦扔上台去!
……
胖主编拼死拼活的从垃圾堆里爬出来,身上的西装成了百衲衣,他奋力吐出嘴里的鸡骨头和葱叶子,头上盖着西瓜皮,仓皇逃进豆腐坊,心中懊恼的要死——找啥地方开会不行,非摆在菜市场,这不成心诱导那帮老外犯错误嘛,勾起他们掷垃圾的**……
第二个出场的是阿文,他是被人从豆腐坊的门缝里踹出来的。阿文脑袋上顶了一口铁锅,战战兢兢走上前来。幸运的是,当大家得知他便是照片的拍摄者之后,全场掌声雷动,对他致以同行的敬意。阿文第一次找到了“名记”的感觉,激动之情无以复加。
经过阿文结结巴巴的介绍,老记们才获悉,原来这次会议的正主儿——东方超人韩天河没来,杂志社安排两位目击者:阿强和阿蒙介绍当时的情况,并回答记者们提出的问题。
感觉受骗上当的老记们**起来,大声咒骂着黑心的胖主编,垃圾雨点一般扔上台,可怜的阿文抱头鼠窜。
救场如救火,正闹得一塌糊涂,阿强和阿蒙扛着怪石的半块空壳,蹦上台来,立马把失控的场面压了下去。诺大的菜市场肃静无声,大家忙着调整焦距、摆弄镜头,镁光灯此起彼伏,闪个不停。
阿强和阿蒙开始绘声绘色讲述事件经过,这俩活宝都是兴奋型选手,面对着如林的摄像机镜头胡吹海滂胡编乱造,吹牛不纳税,满嘴跑舌头。
全体记者被他俩侃的云山雾罩,半天才缓过劲来,举手要求提问。
“听了刚才的介绍,我们终于了解了事实真相,原来怪石是被二位先生打死的!”一位路透社记者恭恭敬敬的问,“请问东方超人在这次事件中起了什么作用?按照两位的描述,似乎他只会发抖、哆嗦、晕厥、哭泣……”
“……哦,这个嘛……他其实是起到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的作用,你地明白?”阿强不愧是在杂志社经过熏陶的,肚子里有几滴墨水,将这个问题轻松化解。
来自香港的一位记者站了起来,“两位刚才说,怪石落到城郊,化作人形,乔装成黑帮大佬独眼阿三,最后被韩天河撞破,这简直匪夷所思!能否更详尽的讲述当时的情况?”
“这件事太过复杂,用嘴干说也说不明白,”阿强装模作样,“不如这样,我们俩现场表演一下。从现在起,我就是韩天河了,阿蒙你来扮演化装成阿三的怪石。演出马上开始,请大家给点掌声!”
“哗~~~”全体记者睁大眼睛,满怀期盼。
阿强(望着阿蒙的背影,唱)【反西皮摇板】“这个阿三不寻常!”
阿蒙(接唱):“韩天河有什么鬼心肠?
……
台下老记们狂喷鲜血,昏倒了一片……
※※※
东方超人究竟哪去了?这成为萦绕在记者们心中的谜团。任谁也没有猜到,此时的韩天河正在医院里接受专家的试验。
试管、烧杯、天平、听诊器、X光机埋到他的脖子,五颜六色的管线连接着他身体各部位,一大群医学教授、老中医、气功大师围着他吵闹不休,为捍卫自己的观点不惜拳脚相加,不间断的给他服用不知名的中草药、口服液、药粉药片、化学试剂……韩天河觉得自己变成了一口垃圾箱,护士则给他起了个绰号——当代神农氏。
“老歌星的话果然没错,”他在心里叹着气,想起怪老头的教诲。
——你想,一只长着翅膀的老虎,还能不能被它的同类接纳?如果老虎有智慧,他们是不是会把这只奇怪的同胞抓起来解剖研究,或是关到笼子里搞个展览收门票……
“还好我现在功力小成,否则真说不定会被老家伙们做成标本,”韩天河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事实上,他之所以没把那些讨厌的家伙痛扁一顿,反而赖着不走,是因为苏霞正在这里住院。
那天回来之后苏霞就昏迷不醒,被直接送进医院,她伯父已经调到另一个城市去了,由于付不起押金,韩天河只得“卖身”作抵押,供专家们研究。
经过诊断,苏霞是吸入了大量有毒气体,需要长期治疗,于是韩天河的“卖身”就这么一直“卖”下去,每天只有20分钟的空暇去探望霞姐。让他稍微安心的是,总算有小云守在病床前照料。
这一日,韩天河在一位老眼昏花的老先生威逼利诱下,吞服了半口袋的药丸子,顿时腹中绞痛,响声如鼓,他赶忙捂着肚子跑厕所,身后传来那位老先生欣喜的欢呼:“噫!成功了!这种以巴豆和砒霜为原料的耗子药果然管用,连东方超人都撑不住,况老鼠乎!”
韩天河气急败坏,真想砍人,无奈肚子不争气,一连跑了十几趟卫生间,手脚冰凉,走路都像踩在棉花上。
正瘫在床头系着裤腰带,房门开了,进来一大群人,有医院的院长、副院长,有市里宣传部门的领导,杂志社的胖主编也来了,众人众星捧月般簇拥着一个戴眼镜的中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