炀冽喜欢抬头看天空中明亮的太阳,就在洛水北边的依情山。依情山上绿树成林,放肆的蔓延,那些温情的枝叶舒张,遮住炀冽的眼睛。阳光就是这样无拘无束的落下来了,在春天,或者夏天。
炀冽微微眯着自己的眼睛,找寻传说中神的身影。在太阳背后,那些他看不见的阴影。在秋天,或者冬天。
炀冽死去多年的母亲对他说,这世上所有的一切都是神的呓语。所有变幻着的一切,都是神眼中的桑烟——一切,都是烟云。
他看着她,并且安静地聆听,在她死去之前的那些时间里。
后来他问:“我再也见不到你了吗?”他的母亲微笑,她说:“炀冽,我的孩子,不是这样的。我们还会见面,即使是在许多年以后的未来,我们总会再见面的。或者我已经不知道那是你,你也不知道那是我,但我必定会出现在你面前。如果我看见了你,我会对你微笑……”
她的眼睛发出水晶般的光芒,然后黯淡下去。于是炀冽把她埋葬在依情山中唯一的一棵桑树下,开始了一个人的生活。他常常抬头看明亮的太阳。
神在太阳后面安然沉睡。
在炀冽的记忆里,依情山每到深秋,山顶上总是布满皑皑白雪,而山脚到山腰却是枫叶漫天。炀冽握着银色的弓,背上背着黑色的箭,从山顶下来。凌乱的头发上有着落雪的尸体,阳光照耀着**而干枯的大地。
站在落去了叶子的老桑树后面,炀冽俯下了身子,拾起最后一片凋零的桑叶。他的掌心冰凉,却透着一股温暖。凋零的桑叶,开始燃烧。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炀冽开始做着一个离奇的梦,然后这个梦每天都在重复着。在炀冽模糊的梦境里,雪片如同眷春的花朵那样落下,温柔,婉转。然后,他看到火在燃烧。
一个黑色的影子出现了,如风般迅捷,或者,比风更加迅捷。在洛水北边的依情山,在灿烂的阳光下,它肆意地奔跑,跟随在神的弃儿炀冽的身后。
炀冽看着它,好象看着一只依情山顶诡异出没的雪貂。
箭,黑色的箭,搭在银色的弓上。
透明的弓弦轻响。
炀冽颓然坐在地上,眼里充满不解。这是第一只从他箭下逃脱的生物。
炀冽不知道它是谁,一如冽殇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一样。当然,如今炀冽的脑海里,还没有父亲这个词汇。直到很久很久以后,他才开始思索这个问题。
“你是谁呢,为什么总出现在这里?”炀冽问。
它说:“我为什么不能来这里?”
炀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依情山是他和母亲一直生存的地方,除此之外,便是其它代代繁衍生息的动物。只是,在依情山,没有这个黑色小貂的立足之地。
“而且,我只是在你梦里,你醒来后再也看不见我。”它欢快地说道,然后围着炀冽奔跑,疯狂的奔跑。
炀冽低下头来看它。他有着北方男人刚毅俊朗的脸庞,漆黑的眼睛,长长的棕色头发垂下来,落到脖子上,冰冷并且湿润。发梢上的雪花和一片调皮的枫叶一起,随风陨落。
“你还没有告诉我,你是谁?”炀冽是个固执的人。
“你想看到神吗?”它反问。
“你还没有告诉我,你是谁?”炀冽真的是个固执的人。
它停下来了,安静地看着他,看着依情山最强大最冷血的生物炀冽,它屈服了。炀冽的眼神坚毅并且冷漠。
“神的宠物。”它说,又开始奔跑,好象它一刻也挺不下来。
炀冽坐下,坐在埋葬着她母亲的老桑树下,开始沉思。
“神的宠物代表着什么?”炀冽继续低头看着它,眼神逐渐朦胧。
“代表着神的意愿。”它还在奔跑着,可声音却清晰地传入炀冽的耳际。
“我想问神一些问题。”炀冽抬头看天。
今天太阳没有出来,明亮的太阳躲在黑沉的云层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