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雨大马金刀地坐下,尴尬的曹波得到那中年医生一个眼神,跑了出去,其他医生们象围着上头来的专家一样围着他。众人颇有默契地闲聊,半个字也不提柳阿牛、氯化钾,倒也其乐融融。
过了一会,就有一个便衣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矮矮胖胖,眼光中满是精明之色,老远地就伸出手来:“哎呀,欢迎欢迎。”
王雨微笑着握手:“你好。”
“贵姓?”
“免贵姓王。”
“王医生?”
王雨微笑点头。那人便亲热地拍打他的肩膀:“原来是同行,咱们是一家人哪,我是这里的院长,姓常,到我那坐一会?”
王雨还没开口,村长适时跑了进来:“常院长,我到处都找不着,原来你在这里。”
王雨已经摸清了最关键的东西,今天的目的就算达到了。他根本不想过早地与对方进入实质性的谈话,只有等村民们适当地闹他一闹,自己才有分量,村长这一来刚好,王雨便回答道:“不了,我们先回去商量一下再说。”拉着村长就走。院长在后面急叫:“不要急,既然来了就聊聊吧。”村长脚步就慢了下来,他带领村民闹了几次,还没有享受过院长主动邀请谈话的待遇。王雨却暗地给他一个眼神,一边回答:“明天再说吧。”一边足不停步走向院外。
村民们在街上逛得心急如焚,已经渐渐集中到医院门口。见村长和王医生出来,连忙围拢过来。王雨早想好说辞:“根据我初步了解,医生治疗措施确实不当,医院要负一定责任,死亡原因却还没找到,尸体已经火化无法检查,大家看下面要怎么办?”
下面怎么办?村民们压抑了这些天,早就忍耐不住了,既然医院有责任,又是医院联合政府、警方强迫将大牛火化导致无法验尸,那自然只有找医院算帐。这大街上可不比村上有缓冲时间,可以容得村长指挥。还没等村长说话,几个性子烈的人挽袖子一叫,大队人马立时就跟了上去,浩浩荡荡杀向医院。他们闹了几次,又被警方抓过人,已经有些经验。也不去动医生护士,更不去打砸抢,就是往大门口一站,还留下一个小通道,却派几个女人坐在地上哭骂:“医生杀人啊,好好的牛一样的汉子被他们害死啦。”“医生比无常鬼都狠啊,医院就是那阎王殿啊。”“医生骂人又杀人啊,直的进去横的出来啊。”这就算会骂的,有那不会骂的就乱嚎:“我的爹啊、我的娘啊、我的姥姥啊、我的爷爷啊。”还有更不会的干脆扯着嗓子叫:“哼啊啊啊啊啊啊哇哇哇哇哇……。”整一堆杀猪腔。倒是比唱戏还热闹,活象是程咬金、牛皋、鲁智深、李逵之辈投了女身来倾情演出。听得王雨浑身鸡皮疙瘩直往外钻。又有那会来事的小伙子站到高处向大街上往来的群众叫:“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啊,看一看听一听瞧一瞧啦,好好的壮汉几秒钟就死在医生手上,大家要活命千万别进这个门啊。”好嘛,他这卖起狗皮膏药来了。
哭累骂累了居然还有换班的,轮番轰炸,歇人不歇声。虽然一院也常有闹事的,可那是大城市,省府重地,谁敢出动这么多人堵大门?又哪来这么多泼辣的女人坐地乱骂?这种派头、这种威风,这样的大场面王雨倒也是第一次见到,不禁大为赞叹:人民群众的力量和智慧是无穷的,这就叫斗争的艺术。
这样一闹还得了,交通立即堵塞。乡下不比城里,有的是农闲时无事可做的人,巴不得天天有人这样闹,他们好免费看戏。于是又有几倍于村民的围观者指指点点,议论纷纷。自以为掌握了一点内幕的更是得意洋洋、顾盼生辉,被围在中心大声透露着不可外传的机密。这个闹腾,简直比打土豪分田地更胜一筹。
不过这些人的家都住在医院旁边,倒也真知道一些小道消息。比如那个护士居然是院长的情人,所以医院拼命保她。比如发生这件事前,院长刚被人匿名告到上面,日子正当难过。王雨听得津津有味,对那位爆料的老兄大为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