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妮是被还乡团给踢醒的。
晚妮哭着跑进了高粱地。她深一脚浅一脚顺着地垅沟一直向前。不知跑了有多远,只到跑不动了,这才停了下来。
高梁正在扬花,淡黄色的花粉洒了晚妮满头满脸,衣服上也全是。高梁地无边无沿,如潜入了深海一般。头上是一片细碎的穗,遮住了蓝蓝的天。身边全是指头粗的茎杆,青翠而挺拔。垅沟里很干净,一点风也没有,闷乎乎的发潮。
晚妮心里实在接受不了!她先是骂于占河,不争气的东西!鬼知道是报仇还是好色?她还诅咒刘大标,如果他不做下缺德的事情,于占河或许不至于鬼迷心窍!然后又叹息自己的命不好,丈夫做了下流的事,让自己没脸见人!她哭了骂,骂了哭,后来索性躺在垅沟里一动不动,呆呆地看着随风摇摆着的高粱穗。
晚妮不饿也不渴,晕乎乎的心里只有恨。星星出全的时候,晚妮有些清醒,便有些害怕,于是摸索着往外走。上弦月,高粱地里影绰绰的。晚妮知道,顺着垅沟,一定会摸出去。
晚妮到了村口,全村已漆黑一片。连打麦场方向也没有动静。她不想回家。不愿意看见和负心汉生活的痕迹,也不想见到熟人儿。便坐在村口的大榆树下,靠着树干胡思乱想。什么时候又睡过去,她也不知道。
朦胧中,晚妮觉得腰间很痛,睁大眼睛一瞧,发现身边已围满了穿着杂乱服装的男人!有些人拿着火把!一片通亮。晚妮一惊,连忙站起来,本能地靠紧树干,指着这些端枪的问道:“你们……你们是什么人?”她说完这句话,也认出站在人群中的刘大标。
“晚妮儿,女救会长,女!呵呵,人家全跑了,怎么把你丢这儿不管了?”晚妮瞟了眼刘大标。人群中,只有他穿着黄军装,精瘦的屁股上,松松垮垮地吊着匣子枪。不想理他,便扭过脸不看。
被带到了打麦场。
空荡荡的,一个棚子也没有了,火光下,看见有一些废弃的绷带和药棉零落的丢在了干燥的地上。
几十个端枪的,围着几百个老百姓。
刘大标的声音很宏亮:“虽然大家分了我家的东西,可是,老少爷们儿,我刘大标不恨你们!我只恨!至于分的东西嘛,我刘大标也不想追究什么。谁用不是用呢!可是有一条,谁要是跟着再瞎起哄,我的枪可对你不客气!”他正了正大沿帽,扫了人群一眼,指着绑在一旁的晚妮说:“大家看清了!这是晚妮!论辈份,我叫他二姑!可她现在是!她的男人革了我家的命!共了我家的产!我不打她也不骂她,我就共了于占河的妻!哈哈!”
人群中一阵**,开始小声议论。
砰!
刘大标手中火光一闪。他朝天开了一枪。“来啊!把女共党的衣服剥了,要一件一件的剥!”
一声尖叫!晚妮的上衣被扯掉了,露出鲜红的兜肚!
一声尖利的嘶叫!有人抱着晚妮的腰,裤子被两个魔爪扯掉了!
人们震怒了,高声喧哗!
砰砰砰!刘大标指着人群开了三枪!有人倒了下去!
“剥!再亮点!让兄弟们看清楚些!”刘大标嗅着枪口的青烟,大吼一声。
啊——晚妮发出了野兽般的嘶鸣!她的兜肚被揪了去!
男人们把头扭向别处。“晚妮儿……晚妮儿……”女人们哭声一片!
端枪的汉子们,有的发出了狞笑。
晚妮忽然停住了,不哭也不闹,她毅然站直身子,正对着人群,然后大声说:“乡亲们,我是你们看着长大的丫头,是啥模样,你们早知道。我不怕!刘大标,你不怕雷劈,你就来吧!”
……
“哥——!”突然,人群中奔出一个女子。
是小二嫚!她挺着大肚子缓步向前,咕咚一声给刘大标跪下,仰着泪眼哀求:“哥!哥——!求你少做点孽吧!”
……
一场浩劫过去了,晚妮虽然大难不死,却神秘地失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