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内殿往外,灯火通明,一层层纱幕从天而坠,一直绵延仙境一般。从外殿往里只觉得香风玉雾、画栋雕梁,就仿佛是仙宫也比不得了。
她从前还不知原来魔皇过的是这样的神仙日子。
魔域上下以强者为尊,觉醒真魔之血便有资格做魔皇,而掌握了破天剑意的江弥正是历代魔皇中最强的那一位。以往境界稍低一些的魔皇每日还有些挑战者上门,到了江弥就只剩仰慕者了。
鲜少有人是从一开始就修魔,大多数人都是半路堕魔,不得以从九州来到魔域。所以大家都很清楚,破天剑意和剑尊是怎样的存在——是仙盟的定海神针,是九州最后的屏障。
现在仙盟的底牌易主,魔域上下无不欢庆。从前不服管教的魔将都开始每日上朝,只待江弥一声令下便向仙盟发起反攻。可这位魔皇好像压根没把这些事放在心上,还是由大护法夜怜代理朝政。除了第一日匆匆露过一面,一连七天都再没出现过。不知是从哪儿起了传言,说是后宫有个绝代佳人,将魔皇缠的根本无心国事,荒废朝政。
她听到这传言也是哭笑不得,到底是谁缠谁?某人恨不得把宫婢全遣走,她的一切都由他亲自经手。
窗外月色正好,鸟语花香,清凉的月光隐约透进床帏,在少女清白的脸颊上调皮的跳跃,甚至好像在长长的眼睫尖儿上泛出缥缈的光。
法力运转一个周天,青年收回渡气的手关切地看着她:“邀月,好些了吗?”
少女盘膝而坐,双眸半开半阖,含着薄薄的雾,令她一贯山明水秀的眉眼生出别样的妩媚。轻“嗯”了一声,还待说什么就见他起身要走,急忙伸手扯住他腰间的绿玉坠。
“你去哪儿?”
“外殿。”
她这几日伤口疼起来没少给他脸色看,白日里不太搭理他,晚间也不许他和自己同睡。被皇极天剑砍一下可不是闹着玩的,寻常人恐怕已经灰飞烟灭了,即便她已是登仙境离愈合也尚早。
少女唇边露出一抹浓艳的笑意,有点不怀好意的邪气:“今日不必走了,上来睡吧。”
江弥迟疑片刻,还是抬手挥灭殿里所有灯,脱了外袍,小心翼翼地沾了个床边儿。
——离这么远,她还能把他吃了不成?
邀月暗自腹诽,手开始不老实顺着他的胸口向下摸,窸窸窣窣片刻,他躲让了好几次终于忍无可忍,一手就满把抓住了她的五个手指,攥在掌心里。
“别胡闹了。”
黑暗中只听少女轻轻地笑,带着点勾引和促狭:“我的手好摸吗?”
江弥目力极好,即便是漆黑的夜里也能将她看得一清二楚。那手指骨关节就像玉雕成的一样,细巧得仿佛放在手心里一攥就坏了。那样娇弱而放纵,和那个呼叱群豪的全性掌门,几乎不像是同一个人。
他有些哭笑不得,强压下心头那点旖旎,将那玉手塞到枕头下:“你身体没好,不能……胡来。”
“谁说我要胡来?”
她等了一会儿没见他答话,侧过头去,就见那人紧闭着双眼,呼吸平稳,不动如山,正装睡装得十分专心。
片刻后那只玉手又钻入他衣摆下沿。
——装,我看你能装多久。
手下的身体很快变得灼热发烫,她暗自发笑,才把玩了几下,江弥就装不下去了,满面通红地爬起来几乎有些恼羞成怒:
“邀月!”
少女后发制人:“你吼我?”
青年气焰全消,只能狼狈地把她手脚全搂住,强行裹在怀里,一有任何动静就凭借蛮力强行镇压。然而在这晚春夜里肌肤相贴却更不是个好主意,她身上的冷香混着药香钻入他鼻翼,江弥感到全身血液都微微发热,尽管理智上竭力不想,却仍然冒出些旖旎的念头。他也不知自己是不敢松开,还是不舍得松开,总之进退不能。
她将脸埋在软枕里偷笑。
男人一张俊脸上表情十分精彩,悲愤、羞恼、委屈、无奈皆有,良久,才听他求饶似的开口。
“邀月,你帮帮我吧……”
少女巧笑,学着他的样子以牙还牙:“我身体没好,不能胡来。”
其实她本来也没想做什么,只是伤口不舒服就想折腾他,让他也难受着。
青年暗金色的瞳孔在黑暗中像是某种蛰伏的夜行动物,理应是极具攻击性的冷酷,现在却盈满某种难以言描的痴缠和幽怨。
她才想继续开口戏弄他,下一秒,被他猛然吻住了。
五年了,总算又尝到那花一样的唇。
二人断断续续地接着吻,不知过了多久,江弥猛一掀被窝翻身下床,冲去了外间。邀月拍床大笑,半晌他才回来,衣衫不整狼狈不堪,结实的胸膛剧烈起伏,发梢还滴着冷水,像只刚从暴雨中回家的小狗,可怜兮兮地看着她,再也不肯上床了。
少女心满意足,终于闭上眼进入梦乡。
***
大概是这段时间身心都放松了的关系,翌日邀月醒来时已经是上午了。声声鸟叫伴随着阳光透过窗棂,她伸了个懒腰,就见他立在床边,身后还有一众宫女托着十套新衣服。
“你昨天说不喜欢,我就让人新做了几套。”
——江弥其实从各个方面都是历代最好伺候的一位魔皇,既不动辄打杀也不荒**无度,甚至还长得非常赏心悦目。登基上任这小半个月来所有要求都是围着寝宫里那位百里姑娘转。昨日做的十套衣服那百里姑娘说不喜欢,今儿个又忙不迭让人新做了十套。
少女现在的样子极为松散,懒洋洋的就像是一只刚睡醒的小猫。头发在脑后随便一束,披散下来的在肩窝里打着圈儿绕在雪白的棉袍上,眼梢微微上挑着,说不出的娇贵和刺人。
她一眼扫过去,又是清一色的红衣,不由叹了口气,“江弥,虽然我喜欢红色,也不用全是红色吧。”
“那我再……”
“算了,别折腾了。”她随手抓起一件打量,然后撇了撇嘴,“就这样吧,起码能穿出去见人。”
倒不是她有多挑剔,昨日送来的那些裙子,显然是根据以往后妃衣服的形制做成,都十分……清凉。
服侍她穿衣这种事他怎么肯假手于人,微红着脸将她的睡衣褪了下来换上更贴身的白色丝绸里衣,再从背后把缀了珍珠的红色外袍裹在她身上,又把头发从衣襟里满把捞出来,仔仔细细扎成一束。
他神情专注,英挺的眉心微锁,动作小心仔细仿佛在完成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片刻后将发带打成结,打量半晌又不满意,拆下来重新打了个蝴蝶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