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鼓皮大惊失色:“你、你、杀了人?你怎么杀人呢?”
“咦?不是你方才比手势叫我杀的么?还问个啥呢?”
俩人抢忙拴上门,掌了灯,一前一后上楼入室,果然看见丁屠户横尸在床,满地血污狼藉,屠户的喉咙上剖开一条约莫有筷子长的口子,还汩汩漉漉不住地朝外淌着充气的血泡儿呢。鼓皮回头寻思片刻,问道:“你用什么刀给剌了那么大个口子?”
“不就屠刀么?”
“刀呢?”
“搁床底下了。”
鼓皮小心翼翼地绕过地上的血迹,就着灯光寻出那把屠刀,回身使劲儿一攮,把屠刀就送进了忍娘的心窝。随即翻手取了帽子,下楼吹灯,觑一觑四下悄无人迹,便将大门虚虚带掩,转身踅出长街,一路径往乡里晃晃悠悠地走去。直到下半夜,才回到了父母的家。家人问其迟来情故,就说是中秋赏月遇雨,应付过去。这一趟,索性就在家里待了下来。
且说左邻右舍都认识的周大麻皮。此人就是给丁屠户他媳妇儿起了个“忍娘”诨号的棍痞。此痞不善饮,人也极悭吝,自然不会上门沽酒,可一旦经过屠户的门,总要张望一番、调笑几声,算是过足了小人的瘾头。中秋次日一大早,周大麻皮荷担出门,见丁屠户的门是敞开的,内中并无人声,他细细一回思:昨日向晚时分,曾见丁屠户出门,定是下乡买猪去了——可周大麻皮并没有瞧见丁屠户夜间又回家的一节——于是心头暗喜:想忍娘那尤物应该尚未起床,屠户不到晌午不回,我何不悄悄上楼去挑挑她的风情呢?万一此姝对我也早有情意,当下一拍即合,这好事说不定还可以长长久久地干下去呢?想着想着,便推开了门,放下烧饼挑子,信步登楼,再按开房门一看——可了不得了!屠户死在**,忍娘死在地上,周大麻皮的一双脚丫子还不知道是踩在谁的血里呢。这一惊非同小可,只见这周大麻皮三步并做两步,迤逦歪斜、格登噗喳冲下楼去,抓起烧饼担子便朝家奔。棍痞毕竟是棍痞,没留神他在丁屠户大门儿里留下了好几个烧饼,还有不多不少、恰恰可以沿路铺到他家门口的百十个血脚印儿。
周大麻皮是在正中午时分给揪进官里去的,不胜鞭扑棰挞,黄昏之前就屈打成招了。过了几天,鼓皮从乡下回到市里,店伙儿们纷纷告以这段新闻,大意是说:周大麻皮因奸未遂,杀害了丁屠户夫妻,刑讯已毕,也已然报到京里,只待刑部定夺回文一到,兴许在不日之内便要就地正法的。
岂料鼓皮闻言之下,微微一蹙双眉,道:“这事儿是我干的,怎么牵出大麻皮个东西来了呢?”潘二一听这话,心想必有蹊跷。连忙上前捂嘴,道:“休得胡说八道!”鼓皮却抗声应道:“这就不是我原先想的了。”
说罢,鼓皮晃晃悠悠径往县衙而去,来到六扇门前,挝鼓而鸣之,把事情的原委都向县太爷说了个明白,请太爷放了那周大麻皮。县太爷问道:“你不怕死么?”鼓皮道:“死,有谁不怕呢?”“那么你为什么还要出首认案呢?”鼓皮道:“怎好攀个不相干的人呢?那麻皮不也怕死吗?”
你说,县太爷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