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长庚回到洞府里,比刚才更加心浮气躁。这个六耳,居然胆大妄为去了花果山,也不知从那里挖出什么了黑材料。
未知的隐患,比确定的危险更令人心神不宁。李长庚打坐了一阵,本想着跟三官殿提前打个招呼,可手碰到笏板,终究还是放弃了,暗骂自己又犯了老毛病。
六耳去找三官殿举发,那是他自家的事,与启明殿有什么干系?毕竟只是一桩冒名顶替修仙的小案子,六耳掌握的材料再多,也动摇不了取经大局。这些事情,三官殿自会权衡,自己主动去提醒,反而显得太刻意了。
还是那句话,想要修成金仙,要尽量避开因果,怎么还要主动去招惹呢?
李长庚心里舒了一口气,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讲良心,他很同情这小猴子,也做了一些工作,但这对六耳并无什么实质性帮助。救苦救难这四个字,做起来谈何容易。
他努力驱散这些浊念,开始打坐修行。搬运了几个周天之后,李长庚莫名进入一种奇妙境界,在自己的识海里观想出两个元婴。
左边的元婴乃是正念所化,说你对六耳仁至义尽,启明殿已经接过诉状,转过文书,给过批示意见,该做的都做了,流程上没有任何问题;右边的元婴是浊念所化,气呼呼地说观音能帮百花羞,你为什么不能帮六耳?他无权无势,一心只靠着启明殿主持公道,你不上心,他可就彻底没指望了。
两个元婴各施神通,厮打起来。李长庚万万没想到,他成天在外面调解纠纷,现在连自己的道心也要闹起来。他左劝右拉,突然想到一个可能性,顿时心惊肉跳。
莫非……那通臂猿猴的死,跟六耳有关?
孙悟空说过,通臂猿猴是帮他初叩仙门之猴。这么说来,斜月三星洞冒名拜师的猫腻,也许他是知情者。作为受害者,六耳顺藤摸瓜找到花果山,用了什么吸收寿元的邪法吸死通臂猿猴,也不是不可能。
如果是这样,那事情可就严重了。
李长庚在启明殿多年,深知很多事情坏就坏在消息掌握不全,以致决策失当、举止被动。他的元神沉入识海,对正念元婴说:“此事须打听清楚才好。提前知道因果,方能避开麻烦。”然后又对浊念元婴道:“此事先打探清楚,再看有没有机会为六耳伸张。”
两个元婴闻言都消停下来,李长庚揉揉眼睛,从蒲团上站起来,决定去阴曹地府走一趟,找通臂猿猴的魂魄查问一下。
李长庚从洞府走出来,纵身一跃,直奔九泉而去。他住的这个洞府位于山渊之底,飞符不易收发,倒是去九泉方便得紧,连老鹤都不必叫,一路往下就行了。
不一时,太白金星便到了酆都城门口,等候片刻,崔判官从里面急急忙忙迎了出来。李长庚看他一脸疲累,想起之前他急吼吼的样子,关切道:“地府的事还没忙完吗?”崔判官摇摇头,一脸“死无可恋”的表情。
李长庚说启明殿有一桩案子,需要询问一下通臂猿猴的亡魂。崔判官苦笑道:“你跟我来吧,到了第一殿就知道了。”
第一殿归秦广王管,就在奈何桥附近。两人匆匆上路,一路上阴风阵阵,鬼哭狼嚎,和李长庚之前听见的声音一样。他忍不住好奇道:“十八层地狱的受苦之声,居然可以传到这里?”崔判官摸摸自己的秃头:“地府那场乱子还没结束,我们这些判官、无常和鬼差,一直没日没夜地忙活——哭闹的不是鬼,而是他们。”
“什么乱子,居然持续那么久?哪只大妖打过来了?”
崔判官“嗤”了一声:“这可比十只大妖的破坏力还大呢。”然后说起缘由来。
原来几百年来,人间日渐兴盛,入地府的魂魄也比从前多了数倍,生死簿明显不够用了。于是阎罗王决定要将生死簿重新祭炼一下,以便容纳更多的魂魄。结果祭炼过程不知出了什么岔子,导致生死簿直接崩了。
生死簿一崩,地府登时一片混乱。新死的无法查验寿期,投胎的没法送入轮回,魂魄越积越多,连奈何桥都堵住了。阎罗王一边紧急找人来修,一边让所有的判官都下沉到鬼门关,让他们把亡魂一个一个手动超度。
李长庚大吃一惊,这乱子确实不小。他忙问:“这么说,通臂猿猴的亡魂现在没法查?”
“这个我没法回答你,得问专业意见。等你见到秦广王,去问他吧。”崔判官含糊道。
李长庚无语,一路来到秦广王的殿前。只见眼前黑压压的一片,鬼声鼎沸,无数魂魄乱糟糟地聚成一团。几百个鬼吏杂处其中,声嘶力竭地维持着秩序。鬼魂每时每刻都在增加,可鬼吏就那么多,眼见着黑无常累白了脸,白无常累黑了面,连哭丧棒都耷拉下来了。
秦广王此刻没在殿上办公,正站在奈何桥前,叉着腰跟孟婆吼着什么。崔判官走过去,小心翼翼说了一句话,秦广王皱着眉头朝这边看一眼,对孟婆大声道:“我不管你的孟婆汤够不够,总之绝不许任何一个鬼魂带着记忆过桥!”
说完他大手一挥,转身走到李长庚面前。李长庚于近处端详,心中感慨。秦广王以前头发丰茂能扎住玉冠,如今却稀疏得很,只能勉强靠束带固定了,比起崔判官也不遑多让。
“李仙师你来有什么事?”秦广王口气硬邦邦的。
李长庚道:“启明殿需要提审一个残魂,不知……是否便当?”他左右环顾。秦广王一指奈何桥:“你也看见了,我第一殿都乱成什么样子了,现在可不是搜魂的好时候。”李长庚坚持道:“此事关乎取经队伍,还请多帮忙。”
秦广王还没回答,一个无常匆匆飘过来,嘶鸣了几句,秦广王怒吼道:“休息个屁!阴间又没昼夜之分,让他们继续干!”吼完了他才转回脸来对李长庚道:“就算我想给你开放搜魂的权限,也没办法。如今整个生死簿乱成一锅粥,什么时候恢复根本不知道——谁让阎罗王干的这貔貅事!”
这怎么还骂起同僚来了?李长庚赶紧避开这个话题,试探着问:“尽人——呃,尽鬼事就好,我回去也跟上面有个交代。”
启明殿主的上面,可不就是灵霄殿?秦广王只得无奈道:“行,你跟我来吧,我找人试试,搜成搜不成,可不保证。”
这一路上,秦广王不断骂骂咧咧,骂阎罗王不懂生死簿,一拍脑袋非要搞扩容,现在出了乱子,还要负责维护生死簿的第一殿擦屁股。李长庚只当听不懂。
他们很快来到一间架阁库前。这架阁库占地广大,里面堆放着无数生死簿子,浩如烟海。这些簿子不停地在繁复的架阁之间自行挪移,望过去令人眼花缭乱。
在架阁库内外,无数道士各自盘坐在蒲团上,口中不停念着玄奥法诀。李长庚宁心细听,才听出他们吟诵没有别的,唯有“阴阳”二字。两个字交替循环,绵绵不息,构成一道道虹色气机,灌注至架阁库内,与那些生死簿子互相感应。
崔判官告诉李长庚,这是请来祭炼生死簿的道士,到现在还没弄完呢。
秦广王唤来阵中一个胖道士。这道士一对虎目,缀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还披着一件脏兮兮的斑斓方格道袍。秦广王语气不善:“我说虎力大仙,你们祭炼得如何了?眼看可就要过死线了。”虎力大仙双手一摊:“大王,我门中所有师兄弟都在没日没夜地作法,若不是已经在阴间,早活活累死了。”
“放心,你们弄瘫了生死簿,肯定死不了,继续用心做事。再者说,你们当初接下祭炼单子时,可是答应得好好的,现在跟我说来不及了?”
虎力大仙不吭声,只是低头数着自己的道袍格子。
秦广王知道骂他也没什么用,只是出出气罢了,一指李长庚:“现在有个临时需求。旧簿子现在能搜魂吗?这位仙师想要查询一下。”
虎力大仙为难道:“新旧簿子现在纠缠一处,阴阳交错,难以拆分,查起来牵涉不小。”秦广王不悦道:“且不管新的如何,难道旧簿子如今都不能查了?你们是干什么吃的?”虎力大仙不卑不亢:“贵府生死簿从不备贰,既无注解备考可参,又无更新记录可查,层累堆积,庞杂繁复,如今已呈混沌之相,牵一发而动全身。我等法力浅薄,只能做简单修补,一旦触及根本,后果难测。”
秦广王对阴阳道法不熟,不耐烦地摆手道:“别跟我说这些技术,我只要结果,成还是不成?”
“我只能试试看,不保证。”
虎力大仙不再解释什么,行了一礼,匆匆转身走了。秦广王望着他的背影,摇头骂道:“给生死簿扩容,是正理没错,可也得找对人。这几个牛鼻子,阴阳道法水平差、工钱贵,还捅出这种娄子来,真是废物。”
“这……那大王为何选他们来扩容生死簿?”
“哪里是我选的!”秦广王气得脸都涨红了,“天下通晓阴阳道法的道士那么多,玄门正宗要的工钱是多了点,但道法高明啊。偏他阎罗王非要指定这家太乙玄门,说他们资历深厚、精通阴阳,硬让他们来祭炼。瞧瞧,出事了吧?”
李长庚赶紧拦住他,再往下说,就是犯忌讳的事了。过不多时,虎力大仙跑过来说:“我们试了一下,简单的查询似是可以,但不太稳定,我得带着仙师入库去现场查。”秦广王“嗯”了一声,说:“那你们快去做。”
虎力大仙带着李长庚走进架阁库内,在繁复的架阁之间七绕八转,最后在一处角落停下脚步。虎力大仙费力地蹲下身子,双手放出阴阳二气,仔细在架子上挪移簿子,折腾了许久还没见结果。
李长庚探头看了一眼,好奇道:“我去过茅山那边,他们都是用九数合和推衍之法,你们为何不用?”虎力大仙面无表情:“地府就给一点点预算,用不起那么高级的东西。”李长庚道:“大王不是说你们要价挺高的吗?这个也买不起?”
虎力大仙嗤笑起来:“那是发包价,一层层分下来,到我们车迟国道门手里,只得这点微薄之数。有多少钱,出多少力,能维持成这样,已经算不错了。”
“等等,车迟国?你们不是太乙玄……算了,你慢慢搜。”李长庚及时闭上了嘴。太乙玄门是道家正统,八成是拿了自家道箓中标,然后又转给车迟国的野道士。其中奥妙,不必深究。
虎力大仙忙了许久,抬头道:“应该可以了,仙师你想查谁?”
李长庚说:“东胜神洲傲来国花果山,通臂猿猴,我想查查他是怎么死的。”虎力大仙依言去查,生死簿里却吐出一堆鸟篆乱符。他抓抓头顶的虎毛,趴在地上查找了一阵,如是者三,才开口道说:“查不出来。”
“怎么会查不出来?”
虎力大仙鼓捣了一阵,给李长庚解释:“仙师你看,所有花果山的猴属生灵,名下都标记了一个延迟法诀。一旦寿元将尽,会先激活这个法诀,阻止向生死簿发送请求,观其属性,乃七阴四阳,朱离青退……”
“说人话。”
“按道理,这些猴子不会老死,就算他们寿数到了,也不会触发无常来拘。”
李长庚眼睛一亮,竟然还有这样的操作?
“可那只猴子确实老死了啊,崔判官都见着亡魂了。”
虎力大仙耸耸肩:“生死簿不是崩了吗?什么错都有可能出现。我估计是哪儿出了问题,导致这个法诀失效。”
李长庚思忖片刻又问:“那现在我能锁定通臂猿猴的亡魂吗?”虎力大仙摇头:“他肯定就在奈何桥附近,只是暂时检索不到。因为所有的猴属寿元,在生死簿里是个似空非空集,能自动运作,但一旦你发送查询请求,生死簿就会返回消息说是空的——大概是几百年前出的一个恶性故障,至今还没修复。”
“那为什么不去修复?”
虎力大仙一阵苦笑:“仙师不懂阴阳之术,这事没那么简单。这生死簿这几千年来,不知叠加了多少法诀、符咒与封印,早已积重难返,有如尸山。我们就算知道缘由,也根本不敢动其根本,万一又崩了呢?”
行吧……李长庚放弃了追索,同时也微微松了一口气。看来这纯粹就是个误会,是通臂猿猴运气不好,赶上生死簿崩了而已,不是六耳动手。只要没出人命官司,万事好办。
现在回过头想,通臂猿猴去世在前,六耳替悟空打白骨精在后,原本也不可能是六耳动的手。六耳最多就是趁孙悟空和通臂不在,去花果山偷东西罢了。
“唉,我真是老糊涂,关心则乱,关心则乱……”李长庚拍拍脑袋,又问虎力大仙:“那个延迟法诀是什么?能看到具体细节吗?”
“权限太高,是金仙所设,我看不到,只知道来源是……嗯,通明殿。”
通明殿?李长庚双眼一眯。果然,这就和财神殿那边对上了。玉帝的那一笔灵保支出,就是用来维持这个法诀的。唯一可疑的是,玉帝为什么要这么干?
“这法诀设置了多久?总能看到吧?”
“我看看啊……”虎力大仙叽里咕噜念诵一段咒语,很快生死簿就有了感应,“五百年前。”
五百年前?李长庚心脏狂跳。他是来查通臂猿猴死因的,可不是要来触碰什么忌讳的。
李长庚赶紧驱散脑海里的疑惑,给了虎力大仙一张名刺:“我看你为人倒实在,能不能帮我一个忙。等到……嗯,生死簿正常了以后,帮我查查这个亡魂的下落,有消息告诉我。你的道门是在车迟国对吧?回头我可以多介绍点工作给你。”
虎力大仙面无表情地接过名刺:“若上仙有意垂怜,就帮我跟秦广王说个情,让我早点转世投胎就好。”
“嗯?转世?”
“下辈子我不想修这阴阳道法了,太累了。”
李长庚离开地府,回到自家洞府,正赶上观音联络过来。
听得出,她心情不错,说平顶山渡劫刚刚结束,顺利申报了“平顶山逢魔二十四难”和“莲花洞高悬二十五难”两次劫难,中规中矩。她把揭帖也写完了,老君的五件法宝在整场劫难里可谓是物尽其用,每一件都发挥了作用。估计老君日后少不得以此为由头,去申请一笔巨额补贴。
李长庚心不在焉地嗯嗯两声,观音又问:“下一站就到乌鸡国了,老李你考虑清楚了没有?沙僧怎么离队?”
李长庚把广寒宫的前因后果讲了一遍。观音听了之后,大为感动,连声说金蟾居然有这样的决心,可谓是有情有义,难怪在宝象国第一个挺身而出。李长庚道:“大士若觉得他不错,尽可以挽留嘛。”观音“啧”了一声,说若她能做主,真想让他踏踏实实走到西天了。这样的人成正果,不比猪悟能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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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长庚知道观音只是感慨几句罢了,遂继续道:“我跟嫦娥说过了,给沙僧安排一个舍生取义的戏码,体面地离队——不过你得先给我讲讲,乌鸡国的那个三弟子,到底什么情况。”
观音简单地介绍了一下。原来此间乌鸡国的国主,是个凡间善信,如来见他虔敬,许了他一个金身罗汉的果位。这次取经途经乌鸡国,正好把他捎上,补过一个流程。
“地地道道的凡人?居然不是灵山哪位大能的根脚吗?”李长庚有点惊讶。
观音说灵山安排人选也是有讲究的,既要考虑族属,也要涵盖不同经历。孙悟空罪孽深重,回头是岸;黄风怪野性难驯,佛性早种;乌鸡国主一生虔敬,终得善果。三者分属妖、怪、人三族,又代表了求法的三种类型,如此才能充分显现佛法无边。
只可惜被天庭这么一搅和,三个徒弟的布局全乱套了。观音说到这里,又忍不住哼了一声。
李长庚讪讪一笑,不去接这个话茬:“那这样好了。乌鸡国这一劫,我安排一个厉害的妖怪跟他们斗一场,这样沙僧负伤也就不突兀了。”
“这个不劳你安排,大雷音寺那边会派人员来配合,你等我把那封文书找出来啊……”观音停顿了一下,“来的是文殊菩萨座下的青狮,配合取经队伍渡劫。”
“咦?居然是他。”李长庚顿时想起三官殿里文殊那张笑眯眯的面孔。
“不光是妖怪,这一劫的方略,大雷音寺都已安排好了,咱们照章执行就行。”观音给李长庚念道,“文殊菩萨先会化为凡僧,去考验乌鸡国主的心性,却被他浸在御水河里三天三夜。作为报复,文殊菩萨派出坐骑青狮下凡,化身假王夺了他国王之位,把他扔在井底三年——这个前置工作已经完成了。现在只要玄奘他们到乌鸡国,救活国王,赶走假王,这件事就算圆满结束了。”
李长庚边听边捋胡子,看来大雷音寺对渡劫护法也很熟练。这个方略中规中矩,是最常见的“考验心性”套路,只不过加了一点花头,多了一段假国主李代桃僵的戏。
以他的专业眼光来看,这个花头略显做作,有失自然圆融之意——比如说,假国主三年在位,偏偏王后与太子还在,假国主与这两个人的关系该怎么处理?方略里打了个补丁,说假国主不许太子进入皇城,又疏远王后不行人事。
但这补丁实在没必要。考验乌鸡国主,把他扔入井里失踪三年就算了,太子或王后摄政,何必节外生枝让青狮去假扮国主呢?大雷音寺还是经验不足啊!累赘了。
他忍住批评的冲动:“那我把沙僧安排在救出国王之后跟青狮大战一场,英勇负伤,光荣隐退,如何?”
“挺好。然后沙僧弥留之际,把降魔宝杖交给乌鸡国主,让他替自己把取经之路走下去。乌鸡国主感念圣僧恩德,毅然逊位辞国,追随取经队伍而去。再加几句勉励的话语,一篇上好的揭帖不就成了?”观音很是兴奋,这故事越发完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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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长庚始终觉得,这方略存在不合理之处。不过此事关系到第三个徒弟的人选,他怕观音多心,也就不提了。
两人三言两语交代完。李长庚迟疑了一下,他本想让观音问一下悟空,他在花果山到底藏了什么黑料,但到底还是没有开口——还是那句话,清静无为,少沾因果,专心在自己的事上就好了。
放下笏板之后,他一看,镇元子、白骨精和太上老君陆续发来了三条信息。
镇元子得意扬扬地炫耀说那一劫效果显著,他如今开了个新业务,在人参果树下举办人参果宴,来订的客人络绎不绝,利润比单纯卖果子还高。他拍胸脯说:“老李你得证金仙那天,我给你包一天。”
白骨精的消息嘘寒问暖,但绕来绕去,还是落到催账付款上面。太上老君则是询问接下来还有没有类似的劫难,他还有一头坐骑青牛可以使用——看来平顶山一劫,他赚得盆满钵满,意犹未尽。
李长庚一一回复之后,这才爬回蒲团,开始盘腿打坐。这次他总算找到了修持的感觉,几个周天运转下来,洞府外头忽然传来剧烈的拍门声。
李长庚拂尘一挥,把洞府大门打开,却见王灵官满脸焦急道:“你跟那个小猴子说了什么?”李长庚一怔:“六耳?没说什么啊?他去找你了?”王灵官一跺脚:“哎呀,那家伙跑去三官殿了!”李长庚有些惊讶,可也没觉得多意外:“那小猴子真是乱来,怕不是被赶出来了?”
王灵官道:“被赶出来倒好了!现在雷部到处在找他,这不,问到我这里来了。”李长庚大惊,六耳乱投衙门,最多把他叉出去就算了。雷部出手,这是要抓钦犯的架势啊。王灵官道:“你不是一直跟那猴子有联系吗?所以我赶紧来问问,他到底举发的是什么事?”
李长庚道:“还能有什么?不就是孙悟空冒名顶替那桩小事吗,至于这么大反应吗?”王灵官道:“真没别的了?”李长庚突然想起六耳临走前那句话,他在花果山发现了孙悟空的勾当。
莫非这勾当……不是与冒名顶替有关?李长庚当即给三官殿的一个仙吏传信。对方悄悄告诉他:“六耳向三官殿举发,好像是说孙悟空大闹天宫时还有同党,一直被他隐匿包庇。”
李长庚感觉一下子被九霄神雷劈中了天灵盖。
这猴子,真是无知者无畏——大闹天宫这么敏感的事,也是能随便触碰的吗?况且天庭已有定论的事,你却举发别有内情,这是多大的干系?疯了吧?
不对,这也许正是六耳的目的。他知道冒名顶替的罪名治不了孙悟空,那就捅个更严重的出来。
他强抑震惊,又问六耳的举发具体说的是什么,对方干笑一声:“老李,你别为难我了,地官大帝正亲自过问,所有接触过这份材料的人都得接受排查——你打听这个干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