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胡说!我家主子可是金枝玉叶!哪能这么不精细!”千筠没开口,一旁的丫头却大声嚷起来,“以为我们姑娘是没名分的宫女吗?我告诉你——”
“萍儿闭嘴!”千筠低声喝道。转头望向身边的女子,歉然的笑笑,眼中不觉的流露出几许亲近,“多谢姐姐了,我才刚进宫,萍儿这孩子急躁没规矩……”
“没事。”说着,伸手拭去她发梢上的水珠。千筠这才看清,女子身后不远处束手站着成排的侍卫和婢女。一个近侍走过来,压低了声音催促,“……陛下等候多时了。”
“送你们姑娘回她住处,御医马上过去。”匆促吩咐一句,她抽身离去。微风摆过腰肢,裙角微微一动,清雅的香气散在鼻尖。未及千筠看清,那道身影已消失在了夜幕里。
到底是好奇,拽了个随从问:“她是谁?”
被问的人满脸诧异:“怎么?您连长清长公主都不认得?”
千筠愣在当地。长清长公主。原来她就是名震天下的国巫大人。自己竟还叫她姐姐,真是失礼之至。人影渐渐散去,萍儿上前搀扶。千筠伸手拽了拽披风,呆呆望着迤逦而去的背影出神。夜风里夹缠着几丝寒气,她心里却觉得暖意融融。高傲神秘的传说之下,国巫脸上和煦的笑容清晰可见,那笑容让她觉得,自己未来的日子,应该不会像想象的那般艰险……
白千筠不会知道,此时此刻,深宫另一边的某处殿宇里,云寒正在说她的名字。
听说那是未来的皇后,阿琅脸上明显怔了一怔,“原来这便是你选的人……”
“咦,你今儿换了什么新香料?”云寒笑嘻嘻看着她,凑近来,一脸玩世不恭的孩子气,“闻着这么酸。”
“呸!”抬手作势要打,十指却被他握入掌心,“反正早晚都要立后的,白家……家世也还配得上。几番甄选,她够格。那便是她吧。”
阿琅张了张嘴,却没说出什么。还能说什么呢——她公开的身份是长清公主,他的姑姑。即使他和她心里都清楚真相,即使他不在乎她是个“妖孽”,他们也没有任何可能……长清公主丢下的责任注定要由阿琅来扛。而维系这个表象的代价,是她永远不可能拥有云寒给的名分。她有无比漫长的生命,有无尽光阴可以陪着他,帮他平定天下,与他笑拥江山……她会看着他老,看着他死。将来的某一天,他白发苍苍眼神迷惘,躺在**不能动弹了,她依旧还是今日的模样……
“阿琅。”云寒看破她的心思,轻声伏在她耳际,“我想,这也算另一种形式的公平。你看,你见过我十几岁的模样,上天便要我在你面前垂垂老去。或许有天,我们年龄悬殊,你变得像我女儿一样……想想也很有趣。不过到时候你可不许嫌弃我!”
她别过头,不让他看见自己眼底的难过。
云萱曾经说过,有些人,你明知道不该去爱,一动心就是错——可是又能如何?那一时一刻的心念如电,根本就是自己无力相抗的。爱就爱了,就算错,也没法子呵。有本事卜算天下又如何?照样逃不过自己的命……
她从未告诉过云寒她多喜欢云萱。藏在古灵精怪笑容之下的铮铮傲骨,根根都像是直指人心的刺。她也是个人,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女人,为情所困的时候也会无奈到痛哭流泪。玉琳琅上饱蘸过她的泪水。可一旦决心丢弃……对天改命时的狠烈和决然,甚至连放弃生命都那么干脆。琅华忘不了那一刻她的眼神,就像她忘不了自己怎样从玉环里伸出手去,坚定的说:我替你。
她替了她,从没后悔过。可是这一刻,忽然有些错乱了。
被替换的,究竟是长清的皮囊,还是她的命运呢?除了沉重的责任,自己肩上是否也担负了长清丢下的痛苦,还有那些爱而不能的伤?
云寒要娶别的女人了。他要娶别人了。这话不停的在心里盘旋。她知道自己跟他是不可能的,不可能有结果。毕竟她只是个傀儡,并不是人,她不能给他正常的一切,不能为他生儿育女,更不能陪他一起老去,甚至,她不能以哪怕嫔妾的身份站在他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