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色晴朗,用过早饭后燕王一身戎装,仅带两名护卫骑马向济南城北门行去。
近前见护城河吊桥已落,城门大开,守军齐呼:“千岁。”便不疑有他,按辔拍马直入城门。
将至门洞时,突然间听得“哗啦”一响,让燕王陡生警觉,常年习武经验使他耳目丶反应异于常人,不及细看,他猛地一勒缰绳,**千里良驹随即转过身来向吊桥冲去。
只听身后一声巨响,一块数千斤重的大铁板砸了下来。而守军们见铁大人精心算计的绝计妙策未能奏效砸死燕王,均是目瞪口呆,竟忘了拉起吊桥,任燕王飞驰而去!
这就是大丈夫与儒生之间的区别,朱棣重然诺,不欺百姓,不想正为满口仁义道德而心中忌刻的铁铉所利用,哪还有一丝君子之风?可见文人计策之卑鄙尤甚于武将。
城上的铁铉他们本以为算无遗策,燕王这次在劫难逃,不想仍被其逃出了生天,均面面相觑,怏怏不乐!
淸醒过来的盛庸忙吩咐守城军士打起十二分精神,来迎接燕军随后的猛攻。
险遭灭顶之灾的燕王盛怒之下集军猛攻,调来很少使用的十几门火炮狂轰城楼,不久就炸开一片缺口。
正要再继续猛轰时,忽见城下悬垂下一块木板,上书《太祖高皇帝之灵位》,燕王忙令停止炮击,亲驰至城下,向上怒声道:“出此下流损招者,一旦落入我手,必使其五官不全,下油锅炸之!”
城内的官军乘时运来土石,修复加固城墙。
铁铉得意洋洋地对守军道:“此正是攻其所虚也,燕王口口声声称自己是高皇帝嫡子,不是对天发誓起兵靖难是遵守《祖训》,是忠臣孝子吗?若是连太祖的牌位都敢炸的话,纵是太祖在天之灵能饶恕于他,恐怕也难堵天下悠悠众口!那他维护《祖训》的说辞岂不就露馅了吗?”
听者虽都陪笑,却都暗自皱眉,古人以孝道为修身第一,与忠义并列,铁铉此举岂有君子之风?
反过来说,燕王若烧其祖宗牌位或挖其祖坟,他心里又作何感想?以孝闻名的礼部尚书更是摇头,下城楼而去,不久后告老还乡,不问政事。
而得意忘形的铁铉此举为他悲惨至极的结局隐下了伏笔!于是攻防两方进入了长期对峙阶段。
回说李景隆至京,未到时,在朝堂之上已是喊杀声一大片了!
吏部侍郎练子宁在早朝上首先出班,呈上奏折历数李景隆丧师辱国之罪,伏地请皇帝立即下诏将其诛杀。
他以头触地呼道:“坏陛下事者,此贼也。臣备员执法不能为国除奸,死有余章,既陛下赦此贼,必无赦臣之理。”大哭求死,以死相谏,誓与李景隆不共戴天。
建文帝拂然不悦而罢朝!
晚间,建文帝召李景隆至御书房问话,随侍者仅侍中黄观一人。
李景隆不等皇帝发火,即跪在地上放声痛哭,其声之惨,之委屈让建文帝心中亦觉不忍。
两人有表兄弟之亲,朱允炆未立太孙前,李景隆就受太祖皇帝之托不断地进宫照顾这个小表弟,并时常奉献一些稀奇的东西哄他高兴,而从不忤逆于他,两人虽差了十多岁,但总能找到共同的语言,感情可谓深厚。
不由叹息一声,道:“起来回话吧。”
“罪臣不敢。”李景隆知现在不是讲舒不舒服的时候,长跪不起。
建文帝看着他那可怜相,道:“先帝曾说过你不是统帅之材,没想到你真给国家造成这么大无法弥补的损失!你如今当有何说?”
越想越来气,又将案上十几本奏折撂到他面前,道:“这些都是要朕立即杀你的奏折,你教朕如何堵群臣之口?”
李景隆又泪如雨下,道:“我不怨那场怪风让朱棣反败为胜,只恨自己有负皇上重托,百死不能赎其罪。”
“你明白就好。”建文帝怒气渐起,又历声道:“杀你一百次也不能报那些死难将士的冤仇!”
见皇帝来真的,李景隆心底大骇,拿眼向黄观求救。
黄侍中素来与他交好,劝建文帝道:“曹国公虽不是帅材,但素来忠孝,比那些临阵投降的叛徒好百倍矣。”
这点建文帝还是认同,其实他也不是真想杀表兄的头啊!
见皇帝脸色稍缓,李景隆忙试着说出云天教他的话来,道:“臣自知罪孽深重,亦想过杀身成仁以报陛下知遇之恩,但想起沈师要臣带给皇上的话,臣才未敢轻生。”
建文帝奇道:“沈任不是隐居不出了吗?你何时见着他的?他又想给朕说些什么?”
一连问了三个问题,可见他还是没忘记沈任的。
李景隆心中稍定,答道:“沈师年前远游曾路过德州,嘱咐我体谅上天有好生之德,切不可殃及无辜百姓。”
建文帝点头,道:“这倒符合他的禀性。”
又听李景隆继续道:“沈师虽隐,但仍心系陛下,他要臣传言给您说:‘一门之内妄动刀兵,是不祥之兆也,无论最后胜负如何,都会动了国家根基。’故他要臣劝皇上与燕王讲和,言唯此才能使国家重新强盛,外虏才不敢窥我大明。”
建文帝默然,这确实是沈任的语气。这话要在一年前,他根本听不进去,但现在形势巨变,燕军几乎聚歼了朝廷近半的兵力,且其势正盛,让他不得不重新考虑胜负之数了!
李景隆见皇帝脸上阴晴不定,不由盘算后面将说的一句话的必要性,他与云天探讨过说出这句话的后果,云天则要他必须说于皇帝听,不然难保其小命。但他实怕说出来又会刺激到皇帝,则只会适得其反!
听建文帝又问:“就只这些?”
李景隆心里挣扎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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