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白谷松开紧皱的眉头,不动声色的回过身坐回刚才的位置,老头跟年轻后生则是与云白谷相面而坐,云白谷没有说话,只是安静的坐在那里,既没有打量老者的意思,更没有开口说话的打算。
“劳烦来几坛子酒,一些吃食。”老者转过身朝那位忙前忙后的伙计招呼了一声,不多时,那伙计便端来五碟小菜,三坛子游春江这边的特有的洛江酒。
“别客气,动筷子吧,总不能空着肚子说话不是。”老者微微一笑,举起筷子夹了一片肉放入口中,云白谷不为所动,那个年轻后生似乎跟云白谷较劲一般,也没有动。
“老先生怎么认出我的。”云白谷取下一直背在背后的精钢铁剑放在桌子上,目光头一次认真打量起眼前这头发斑白的老者,老者一身打扮虽是儒生模样,但其气质并不像是普通读书人能有的,而且老者身边坐着的年轻后生,年龄上来看也只是比云白谷年长一两岁,但其一身的武道修为却不像是这个年纪该有的。
“只是一些拿不到台面上的小手段罢了。”老人自顾自的吃肉喝酒,一旁的年轻后生也不再摆架子,摘下腰间佩刀,给自己倒了一碗酒,也不跟云白谷较劲,看样子这俩人一路长途而来,也没吃上几回正经吃食。
云白谷没动筷子,也不再出声说话,一直等对坐的二人将桌子上的吃食消灭一些之后,才又开口问道:“老先生从何处而来?”
“不远,南蛮那边过来的。”老人放下筷子,桌上刚倒上的酒已经喝了一半,年轻后生目光扫过云白谷,不过又低头继续消灭桌子上的吃食。
“南蛮那边的?不知道老先生找我有什么事吗?”云白谷只是略有所思,不过也只是一瞬间,能从南蛮追到这里,对坐的两人也并非等闲之辈,且不说那个年轻后生是个练家子,可眼前这老头,身上没有一丝气机流转,怎么看都不是什么练武之人,倒像是一个私塾先生一样。
“也没什么事,只是想看看被那个老头看中的人是什么样子罢了。”老人乐呵呵一笑,云白谷眉头皱的更深,但对方却是没有什么敌意。
“现在也看了,既然云公子不愿意吃老朽这顿酒食,那就没聊下去的必要了。”老人上下看了看云白谷后,又抬起筷子,继续吃肉喝酒,不过却没有理会云白谷的意思,而且刚刚那句话的意思也很明确,就是逐客令,云白谷也不会自讨没趣,闻言也直接起身离开,至于对方是谁,来此到底有什么目的,云白谷依旧毫不在意。
待云白谷走远之后,一直闷头吃喝的年轻后生这才放下筷子,看着老者出声询问道:“鸿老头,真就这么放他走了?要知道,错过了这次,下次想取走他那颗金贵头颅可就难上加难了,你可得想好。”
被年轻后生叫做鸿老头的老者只是摆了摆手,目光微微偏移,看向了那奔腾不止的游春江,良久之后才缓缓开口:“你觉得,我缺的是那颗金贵头颅背后的赏银,还是那几顶绝对不小的官帽子?”
年轻后生张了张嘴,却半天接不上话,只能低头继续喝酒,鸿老头嗤笑一声说道:“老朽不过是想胜一人罢了,既然他是那人的落子,那就在棋盘上见输赢,背后下阴招,老朽丢不起这个人。”
老人忽然起身,转身就走,就连刚才背着的书匣子都不管了,待那年轻后生回过神来后,老人早已经跑远了,年轻后生忽然怒吼道:“鸿老头,你又坑老子一顿酒钱!”
至于云白谷这边,被那姓鸿的老头一打断,云白谷也变得兴致全无,无所事事的沿着江边,听着江水拍打沿岸,驻足停在原地,面朝游春江盘膝而坐,那柄从离开青城山就背在背上的精钢铁剑被他平放在膝盖之上,目之所往,江水汹涌澎湃,心之所往,便是天下是江湖。
原本一直停滞在天法的上玉京,与眼下这一幕,这一时,这一刻的心性,一念登楼入上清,走得上清路,方可望玉京。
这个内力不知几何,境界不知几何的年轻人忽然自胸口涌出一抹豪气,这种豪气不同于初踏武道之时的豪迈气,而是自豪气,对早死的爹,对死去的老道士,他要让他们明白,他们没看错人。
那早已经离开游春江的鸿老头忽然身形一滞,回头看了眼游春江,呢喃自语道:“上玉京啊,没想到,确实没想到啊。”
今年的游春江相比于往年确实要热闹的多,就拿路旁酒肆的生意来说,以往就算是到了观景的最好时节,一天下来能净赚个百十两银子,就已经算是开在了黄金地段。
而今年就不一样,就那最近两天的盈利来说,就顶得上往年五六个月的盈利,虽说这些酒肆中有些是故意把价钱提高了,不过更多的还是那个价钱,可不管怎么说,今年确实是个好年,最起码吃的要比往年饱。
这边的云白谷刚刚迈入上清,只是简单的稳固一下有些紊乱的气机之后,便起身,径直离开回到了客栈之中,并没有在游春江继续待着,客栈中裴若秋这小妮子正抱着一床被子呼呼大睡。
云白谷带了些吃食放在桌子上之后,便拿出之前一直带在身上,算是老道士送给自己的第一份伴手礼,那本被撕去了大半的剑谱。
走到窗户边,心神难得宁静下来,摊开剑谱,虽说里面的内容大半都已经被他熟读于心,但无事的时候还是会拿出来看上那么一看,或许并不是想着从里面在找出什么门道,只是抱着睹物思人的意思,也算是缅怀一下那位应该叫一声师父的老头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