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安师兄来了,快进来,老师等你好久了。”少年十分热络的拉着徐淮安走入庭院,院子中十分干净,陈设也十分简单,一张木桌,两张木凳子,屋檐底下竖着几把农具,堂屋中点着油灯,依稀可见有个岣嵝身子的老头借着昏黄的油灯看着手中的一本书籍。
徐淮安走到门口,理了理并没有怎么褶皱的袍子,低头走了进去,站在一旁,也不敢说话,少年在将徐淮安引到屋子后就直接离开了,屋子里只剩下徐淮安跟那个老头,两人都没有说话,一人战战兢兢的站着,一人只管翻书,一时间,屋子里除了两人的呼吸声,就只有时不时的翻书声。
“见过了?人怎么样?”老人开口打破沉默。
徐淮安身子明显激灵了一下,赶紧开口回答道:“回老师,见过了,正如老师所言,身负大气运,却是早夭之命。”
“若是我让你现在离开北辽,去紫恒天,做一个可能一辈子都寂籍无名的山中居士,你会不会恨我断了你的圣贤路?”老人没有看徐淮安,只是看着手里的书,兴许是年纪大了,眼神也跟着不好使了,看书的时候都有些吃力。
“说实在了,若老师真让学生去紫恒天做一辈子的无名居士,学生纵然心有不满,却依旧会听老师之言,一辈子不出山。”徐淮安微微一愣,好半天没说出一句话,老人也不急,只是看书,最终,徐淮安说出这么一番话。
“所以说,你不如你大师兄。”老人终于合上了书,随手拿起那根拐杖缓缓站起,徐淮安赶忙上前搀扶起老人。
徐淮安听到说出你不如你大师兄时,眼中没有半点愤懑,反倒是提到大师兄三个字时,眼中闪过一丝敬仰,老人自然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只是默默叹了口气。
“你们师兄弟三个,老大不知道现在是在长安那边当大官,还是真的跟紫恒天说的那样,告老还乡,一辈子不见世人,老三现在尚且年幼,跟在我身边在磨砺个三五年,到时候也要送到南楚,唯独你,最让我不放心,不知如何落子。”老人叹了口气,走到院子中的木桌前坐下。
“老师,为何这么对南楚?”端着一壶茶走来的清秀少年眉头微皱,语气十分不解。
“非是对待南楚,而是对天下百姓。”老人摇了摇头。
“那为何不是助我北辽,若是当年师父让大师兄留在北辽,又怎会有现在的两国对鼎之势,那南楚甚至连自家庭院都都是不干净,若是有大师兄,早就天下一统了。”清秀少年义愤填膺道,似乎十分不满自家老师将大师兄送到南楚。
“你也这么认为的?”老人并没有回答小徒弟的义愤填膺,而是看了眼身侧站着的徐淮安问道。
徐淮安瞪了眼十分不安分的小师弟,嘴角不禁泛起苦笑,他能说什么,难不成也跟小师弟那般的口无遮拦?若是他再年轻个十几岁的,或许也能如此,可身在唻华城,却依旧能俯揽北辽境中大小事宜的他又怎么敢这么说。
“来,都坐下,今个都放心说,我都不会怪罪你们,今天要是不说,以后想说可就没机会了。”老人端起一杯热茶,吹拂两下,抿了一口,兴许是被烫到了,眉头微微皱了一下。
徐淮安跟清秀少年坐在老者对面,清秀少年随意坐下,手臂搭在桌子上,又撑着脑袋,脸上依旧带着义愤填膺之色,而相比较之下,徐淮安就有些正襟危坐,双手拢袖搁在膝上,腰板挺直,眼睛死死盯着桌面。
“淮安先说说吧,你是怎么看待这件事的。”老人亲自给两位徒弟斟了杯茶,更是让徐淮安这个只会读书的庸腐读书人惊恐到骨子里。
在抿了一口茶后,也算是稍稍平定了紧张的心绪,理了理说辞后,开口道:“前些年,学生所想确实如小师弟所言一般,明明身在北辽,为何要跨越千里去帮助素未谋面的陌生之人,不说大师兄亲临,只要给我徐淮安十年,甚至二十年,夺嫡天下也并非难事。”
徐淮安说了一半,偷眼看了看老人,发现老人脸上并没有发火的迹象,稍稍松了口气后,再度开口:“可这些年,俯揽北辽疆土,虽然国力完全不弱于蒸蒸日上的南楚,甚至有些时候,亦能稳稳压制南楚,但北辽国体制度存在问题,也正是这种无人敢提的问题,从而导致了现如今北辽皇位易主之事。”
“听到了吗?臭小子,别总是被眼前事遮掩了视线,做人,眼光要放得长远。”老人看了眼一旁的小徒弟,笑骂道,后者脸上虽然依旧带着不服气,但眼神动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