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若是任由云白谷随意尽出棋局,那岂不是对于北辽来说太过不公平?”卫华霖看着棋盘许久后,才开口问道。
“华霖啊,天底下最公平的一件事就是生死,只是这最后一点所谓的公平搁在你师父身上,不一样还是不公平吗?”郭子仪笑了笑。
卫华霖先是一愣,随后哑然失笑,是啊,这如今所谓的天下,什么时候真正公平过啊,现在在看起来,似乎也不会那么不公平,云白谷本就是一个变数,他是否入局,本就是他们掌管不了的,二十年如此,二十年后仍旧如此。
朝堂上,自从张奕龄不在上朝之后,官场内的尔虞我诈,拉帮结派的风气似乎再也没人能压得住了,不出几天的时间,京城的官倒是没什么大的人员变动,但下面的官员,几乎来了一波大清洗。
皇帝李懿,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最后最有可能在张奕龄之后坐在那张南楚文官之首的位子的崔云鹤和旬正两人,对此更是视而不见,任由有些官员扶持自己的党派。
这一日,崔云鹤与旬正两位政见不同,但却又有一种心心相惜的古怪感觉的两位南楚文官翘楚难得一见的坐在了一张桌子上吃饭。
起初两人都不说话,甚至连同坐之中的宋慧山和洪文阁两人也是自顾自的吃饭,不抬头,不言语。
“崔大人这些年当真是心态真好,被按在国子监坐在六品助教的位置上这么些年,仍是不忘想着往上爬,真是我辈楷模。”旬正似是吃饱了,放下碗筷之后,打开了话匣子。
“毕竟都来长安城了,总不能一直坐在一个位置上雷打不动吧,我不像旬大人那样,官场之路谈不上顺风顺水,但最起码大官小官都做过,也算人生精彩不是。”崔云鹤端着酒杯细细品味,喝了这么久,总觉得长安城里的酒,不如紫恒天山脚下酒摊那的临春。
“崔大人说笑了,即便是做了如此多的官位,到最后最想坐的位置还不是争不过崔大人。”旬正双手搁在膝盖上,目光平淡。
“那崔某倒是有句话想问问旬大人了,旬大人当官,难不成真的只为了当官而当官吗?”崔云鹤放下酒杯,眼神蓦然有些犀利的看着旬正。
只是一句话,让再坐三人皆是神情威震,忘年交的宋慧山和洪文阁两人交换眼神,都能看到对方眼神中浓厚的惊讶与愕然。
旬正也只是愣了片刻后,便回过神,并没有以大笑来掩饰尴尬,而是严肃的说道:“崔大人这话就有些重了,来长安城,你我不为当官而当官这种话骗骗自己就行了,大家都是在官场上厮混多少年的老狐狸,说些排场话,也不过是最后坐稳了那个位子后,才可以为民造福。”
“旬大人,为民造福不假,但不一定非要坐在某一个位置,就像只是一个小小县令,芝麻大小的官,若是对县中百姓尽心尽力做事,做得到公正廉洁,对得起官帽子,那在百姓口中也都是父母官,道理想通,若是非要坐在某一个位置旬大人才能施展抱负,旬大人当真就能保证,自己做事,事事最好?”崔云鹤言语紧逼。
旬正一时无言已对,崔云鹤的话无异于一针见血,且不管自己怎么回答,崔云鹤都能在丢出一个观点出来,在讲道理这件事上,他旬正还是比不上崔云鹤。
“就好像现在的官场,明面上没什么变化,可长安城外头呢,咱们看不到的地方呢,其实早就变天了,说到底,你我不管最后是谁坐上了那张首辅位置,其实都做不到张首辅的政绩。”崔云鹤继续开口,言语越发平静。
旬正微微叹气,虽说对于眼前这个出身草莽的落魄书生心中实在看不上几眼,可只是凭借这几句话,旬正忽然觉得,当初在张奕龄的府邸,在那座宅院之中,张奕龄说的那句玩笑话,兴许不是玩笑话。
活该你,坐上下一任首辅的位置。
“崔大人,受教了。”这一刻不管是否真的心服口服的旬正,仍是举起酒杯朝着崔云鹤抬了抬,意思不言而喻,崔云鹤终于露出一抹笑意,同样抬起酒杯,笑而不言。
而成了背景板的洪文阁,宋慧山两人并没有因为自己被无视而新生恼怒,反倒是心中长出一口气。
这个也只是在某一年的大考之时才听闻过的榜眼郎,这个被按在国子监许多年的读书人,其实才识学问比之在场的所有人都要高,只是就是这么一个人,为何出身会是北辽,之后又会在紫恒天呢。
一场可以说的一语定输赢的吃饭光景,旬正便已经是跟那张天底下最大的文官帽子失之交臂,旬正毕竟不是什么圣人,心中多少也会不好受,故而在第二日,去了一趟京城之中,拜访以为故友。
旬正轻轻敲响偏门,偏门吱呀一声,有个小门童探出脑袋,疑惑中带着警惕的看着旬正,看这门童的年纪,来的时间多半不久。
“你是何人,来我赵府有何贵干?”小门童上下打量一番后,才开口问道。
旬正理了理身上的袍子,正色道:“本官旬正,乃是赵大人的老朋友,还请小兄弟进去通报一声。”
小门童轻轻点头,嘴里嘀咕道:“对我一个小门童就这么客气,看样子也不像个坏人。”
声音虽然小,但旬正可不是一般人,自然逃不过他的耳朵,对此,旬正只是微微一笑,双手拢袖,站在一边安静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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