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次郎的丧事虽了,小仓城却仍在乱糟糟的兴奋情绪中。这也难怪,两位名闻全国的剑士,在藩侯的主持下真刀真枪决斗,确是空前的壮举。近藩的武士和浪人是当然的了;连那些好奇的商人和农民,也向小仓如潮涌来。但这群观众,不要说进入武场,连接近武场都不可能。可是多半仍不死心,住在旅馆里不肯动身。寺尾新太郎向武藏挑战虽然无人知道,但小次郎的门人将乘武藏进城辞行时围攻武藏的谣言,却是甚嚣尘上。即或不然,急欲一赌名震寰宇的武藏风采,也是人之常情。
本城人是绝对偏袒小次郎的,至今仍替小次郎惋惜,对他寄以无限的同情。但期望武藏在小仓出现的心理,则人同此心,也与外地人一样焦躁着。
可是,丧葬当天武藏没有出现,第二天还是不见他的影子……这样一来,外地的来客和本城的住民,都一齐愤慨起来,像被武藏骗了似的。尤其是同情小次郎的本地人,便趁这机会向武藏下总攻击了,他们的武器只是一张嘴巴,但凭空制造的谣言有时竟也具有杀人的威力。
“你看,武藏到底是个软骨虫,怕了弟子兵,终于逃跑了。他打赢佐佐木教师,也只是靠暗下毒手罢了。”
从这样的谩骂开始,各色各样的恶言毒咒便像煞有其事一般盛传开来了。
那天夜里,城内武士街的小次郎邸宅中会集了寺尾新太郎以下全体门徒。他们昨天空等了一天,始终没有得到武藏的回信。今天,新太郎亦曾专程前往船岛,当然也没有碰到武藏,很失望地回来。新太郎不是虚张声势,倒是正式向武藏要求决斗的;心中虽甚愤恚,可也别无良策。大家猜测着说:“据说决斗后当天武藏便致函佐渡公道谢。从这点推测,他是不愿与我们门人作对,早离开下关了。”
他们一直守到深夜,才离开小次郎的私邸。明智勇马早于昨天飘然首途,登上旅程。现在留下来的,只有甚内与铃姑二人了。
“武藏贼,竟溜走了!”
甚内牙痒痒地说:“铃小姐,俺们也慢慢地动身吧!怕什么,像武藏这样的胚子,无论跑到哪里也不会失落,我们死盯着就是。”
“好吧。这样一来,武藏在我是杀夫之仇人呀!可是,甚内哥!你准备用什么方法去打倒武藏呢?”
“我仍旧用的是借刀杀人。”
“哎,‘仍旧’是什么意思?”
“哈哈哈……是呀,我还不曾对铃小姐说过。不,连小次郎老爷都被我瞒住了。俺原是被武藏杀死的有马喜兵卫的家臣哪;多年来我侍候小次郎老爷,也是想借老爷的力手刃武藏呀!”
“伊啊,你你……我也自谓够韧够狠的了,但你,你也……”
铃姑不觉毛骨悚然,把她那对细长深陷的两眼睁得大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