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藏穿城而过时,天还不曾抹黑。他不顾路人指指点点诧异着他那身奇异的打扮和庞大的身躯,如入无人之境,大踏步穿过城厢。
过川尻口,两边已无人家,路上也不见行人了。在肥后平原——那绿油油的稻田和菜圃当中,伸展着一条大路,是萨摩街道的一端。笔直的大路蜿蜒在星空之下。夜风吹拂着武藏沁汗的两颊。
他无端涌上来一阵喜悦,心中浮起笑意。鲜甜的香匀令人心醉。他的胸襟宽敞,步武结实。这几天来一直呼啸在武藏心中的爱欲之事,结局是武藏险遭惨败。阿通心境的变化,在她可以说是一大跃进;但在武藏,那正是晴天的霹雳,致命的一击。
但在最后一瞬间,武藏躲过了那雷霆一击,奋然而起。倘非敢于以神为敌的不逞的斗志,怎能臻此呢?
而且,他给了日遥上人迎头一喝,乘势而退。多么利落的转进!这正是武藏的真面目。对阿通的爱情并非就此毁灭,只是把它深锁心中,加上烙印。他不再踌躇,不再后悔,不再迷惑,迎着灿烂的明天,一步步踏向胜利的大道。生命在跃动,明天在向他招手。
那天晚上,武藏整整走了一夜。第二天傍午,到了八代。
那时,八代城在麦岛。城代是加藤家的重臣,片冈清左卫门。以松江、德渊为中心,民房栉峙篦连,煞是繁华。据肥后国志的记载,当时八代海的内港一直伸展到此,船舶的进出至为频繁。
战国时代,相良氏坐镇麓城,威震八代、苇北、下益城而直达天草。天正九年,猛将相良义阳因岛津的压迫与盟友甲斐宗运战,死于乡原。自此全境转入岛津家的势力圈中,直至丰臣秀吉征伐岛津,城代一直驻在麓城。
日脚尚高。武藏在八代也不停留,直走到球磨川边。从那里,仰头可望重嶂叠翠、奇峰耸峙的高山,俯视则见滚滚长流清可见底。
武藏憧憬着那群山的深处,长流的泉源像是去叩访人类的故乡,令人感到无限的亲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