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行天也在认真地打量着墨七。
他大致知道这个年轻人这些年来的经历和事迹,也理解他这十年背负着什么,期待着什么。
他甚至清楚地知道年轻人的年龄,可是现在仔细打量这个按照计划走到他面前的年轻人,突然发现他根本无法把握他真的属于那个年龄。他看他的眼睛,那双与普通冀人不同的碧眼,有太多的东西藏在里面,看进去就像是陷入深潭。
这十年,他遭遇了什么?
虽然早就做了充分的准备,如临大敌,可是此刻,楚行天还是觉得隐隐的不安。
但他脸上始终挂着一种安静而从容的淡淡微笑,一直等墨七的眼光注视着他的眼睛,他才笑了笑,对墨七说:“刚才的情况,我已经简略地知道了,很感激墨公子相救小女,也很荣幸能够认识墨公子。”
墨七赶紧笑道:“楚先生客气。举手之劳,不足挂齿,助人救人,也是洛洲男儿行为,何况小五小姐识我为友,自当涌泉相报。”
楚行天伸手拉过小五,也不避讳有人在场,爱怜地看着她:“都是我宠坏了。”
慨然感叹:“年轻时志在四方,建功立业,抛家弃子,少有照顾她了。她母亲又……所以养成了她这种男儿性格,与墨公子一见如故,很好。”
转过头看墨七:“墨公子,现在像你这样诚实有礼,又有男人气概的年轻人已经非常少见了。”忽然想起什么:“听说墨公子身手不错,练的是棍法?”
“楚先生过奖,几手粗浅功夫罢了。”墨七恭谨地回答。
楚行天笑了:“拿多是我最放心的护卫,从来不会轻易赞人,我相信他的眼光。”
“我也亲眼所见。”小五得意洋洋地插话:“他的凝气成劲,可达几丈,跟大哥也……要不是这样,说不定我会受伤的。”
墨七尴尬地笑笑,跟楚行天一样,他的心里也充满隐隐的不安。
他回雁落,跟地些来自洛洲大陆各地的武者不同,不是来出风头,而是肩负着血海深仇。他希望不引人注目地进行,暗中给敌人致命一击。因为敌人势力太大,实在连一分把握也没有。
“你大哥?那一定是武功高强的武士。”墨七问。
他突然发现,自己对于雁落城的资料做得并不够,比如连号称“北海黑袍,雁落第一人”的楚行天,仅限于泛泛的道听途说,连他的子女,家族都没了解。
小五正要说话,楚行天抢先开口说话:“墨公子是武士世家吗?”
“晚辈父母早逝,浪迹洛洲,蒙人收留,传授了一点防身武术,其实自称武士也是勉强。”墨七脸上掠过一丝伤痛。
楚行天缓缓摇了摇头:“英雄不问出身,武士不问传承。传承的只是武士的精神。那么,墨公子这次到雁落,想凭一身本事,建功立业?”
墨七诚惶诚恐地摇头:“雁落城里,藏龙卧虎,不输帝都,晚辈这点武功……只是回来收点债。”
楚行天一笑:“年轻人骄狂自大固然不好,但是谨慎过分也不对。剑在匣中,终难埋没,要做惊天之鸣,公子不宜亡自菲薄。”
墨七心里稍微舒了气。
他一直在小心地掩饰自己,虽然楚行天未必就是他的敌人,但是这位雁落城第一人,权力触角深及这座城市每一处,这一座城里每一个人都跟他多少发生关系,他还是小心为好。
楚行天把把他当成那种雁落之中多如过江之鲫,希望凭一身武功出人头地的普通武士了,这正是他希望的。
“楚先生教训得是。”墨七小心地说。
“男儿立世,自当努力。建功立业或是战死沙场,决不窝囊地老死。”楚行天突兀地换了话题,问:“墨公子知道我是谁了吧?”
墨七微微一怔,恭谨道:“北海黑袍,雁落第一人,说的是楚先生乃是雁落城实际上的城守,这些年雁落城商业兴隆,市面繁荣,隐隐有超越柔然,成为北海第一大城之势,全赖先生之功。”
楚行天微微一笑:“墨公子真是聪明人,这正是我想听到的回答。可是,墨公子,你知道这一切是为什么吗?”
墨七沉吟一下,老实回答:“不知。”
“那是因为我手中握着的权力。”楚行天沉声说。
他冷笑:“你知道我这权力怎么来的吗?”
墨七再次回答:“不知。”
楚行天叹了口气,微微摇头,笑得很淡:“我以白衣身份管辖一城军政经济,权职超过城守,我这权力,不是炎氏皇室赐封,而是自己的努力,经过无数艰辛,血泪,才能够拥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