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喻明秋马上回答:“我在想雷野加上我,加上你,再加上墨七星,符渊腾怎么对付得了。”
“你忘了墨七星是杀害雷积石的凶手了?”
“我当然没忘。”
“那你……”
“我什么?”
“你这样做不是有违背帮会规矩和武士责任吗?”
“是有一点。”
“那你……”
“别忘了雷积石、符赤阳和楚行天围攻铁木鱼时,铁木鱼是雁落武士帮会帮主中的帮主,算来也是他们的帮主。”
“这样说,墨七星只不过在某种意义上执行雁北堂的帮规?”
“当然可以这样看。”
“可是墨七星毕竟亲手……”
“马拉车拉不动的时候,你的鞭子是去打马,还是打车?”
“当然是打马了,车又不会自己动。”
“那就对了。这件事真正策划者是楚行天,而他现在已经切腹自杀了,所以这件事大可不必再纠缠了。”
阿鲁眨了眨眼睛:“其实你真正的理由是什么,我倒知道。”
“你知道?”喻明秋笑了:“那是什么?”
“当然我知道,只是这理由无论是什么,都绝不会是你刚才说的那些理由。”
“哦,那你一定要说出来。”
“没有永久的敌人,只有永久的利益,对不对?”
“不对。”这次说话的是墨七星。
“不对?”
“不对下面还有两个字。”
“两个字,两个什么字?”
“不对——才怪!”墨七星难得地开起了玩笑。
十年的仇恨,以这样的方式结束,一时之间,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情绪异常。
一车人都哄堂大笑起来。
他们是墨七星、天枫、阿鲁、楚纯臣、都彝叹军师和喻明秋。拿多和文笃璜赶回楚府去了。
他们现在正在去清月堂总堂的路上。
雷野就被暂时囚禁在那儿。
看见喻明秋进来,雷野并没有露出丝毫的吃惊。
几个时辰的拘禁并没有对他有丝毫的影响和打击,他整个人看起来仍然像一把刚出鞘的宝剑,威风凛凛而咄咄逼人。
他从椅子上沉稳地站起来,走过来轻轻拍着喻明秋的肩膀说:“我知道你会来的,而且一定有好消息告诉我。”
“你怎么知道?”喻明秋问。
“因为我父亲会解决一切的。”雷野的语气不容怀疑的肯定和自信。
他这时也看见了跟着进来的楚纯臣、都彝叹军师、阿鲁和天枫。墨七星留在了马车上,他现在还不大方便露面。
喻明秋凝视着停渊屹岳般伫立着的雷野,他不得不承认这个人有做首领无懈可击的气质、气度和气势。
他脸上忽然露出一种奇怪之极的笑容,淡淡道:“你是有个好父亲,他父亲的确已经替你解决了一切。”
然后他又深深吸了一口气,小声而清楚地告诉对方:“不过,他已经死了。”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感到了自己的残忍和一丝快意。
雷野宽厚的肩膀轻轻地抖动了一下,他的眉头慢慢攒起,眼中闪过一丝淡淡的疑惑之色,仿佛在深思什么的样子,或者根本没有听见或听清喻明秋的话。
他疑惑地看着喻明秋紧张的脸,然后目光依次掠过沉默肃立的阿鲁、天枫、楚纯臣和都彝叹军师,然后把目光停留在楚纯臣的脸上。
楚纯臣慢慢走上几步,走近他,脸上露出一种深深地悲痛和哀伤,轻轻道:“阿野,你父亲已经切腹自杀了,他叫你要坚强!”
雷野脸上的肌肉生硬地抽搐着,仿佛想努力做出什么表情或者努力掩饰什么表情,然而却没有成功。
他轻轻抬起手,拍了拍楚纯臣肩膀,仿佛想表示什么或者从中得到力量支持,然后慢慢转过身走向他刚才坐的那把椅子,坐下。在这一瞬间,他的意志崩溃了,他的身体明显流露出体力消失的迹象。
然后他慢慢弯下腰,把头深深地埋在双膝上,他的肩膀开始抽搐。
没有什么别的能比一个男人的痛苦更叫人感动了!
屋子里的人仿佛同时都感受到了雷野忽然遭遇到的那种巨大的伤痛了,楚纯臣和都彝叹军师两个人的眼泪又忍不住无声地流了出来。
大家慢慢背过身,不愿再看到这令人伤心欲绝的惨景。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们才听到雷野在他们背后的声音:
“对不起,失态了!”
他的声音平静而镇定。
大家转过身,看着他。
他的脸上已没有泪痕,但他的眼中仍然有闪光的东西。
“我父亲有什么话留给我?”他问道。
所有的人脸上都露出了敬佩之色。
雷野不愧是楚行天的儿子,他知道在这种时候他首先应该做出些什么。
他也知道只有努力完成他父亲的遗志,才是对他父亲最好的回报和怀念。
“你父亲已经把他在家族中的财产契约全数转到了你的名下。为了不影响你在家族中的地位,他没有分给小五小姐,但你有保证小五小姐一切的义务。”
楚纯臣在说话。
“你父亲要你继承他没有完成的事业,在竞争中彻底击败祈家,维护楚家的繁荣和昌盛。”
雷野在听着。
“你父亲以他的一死化解了与墨七星、西越人和喻明秋他们的冲突,希望你能和他们尽释前嫌,联手抵抗符渊腾的进攻,击败赤阳帮,从而击败祈家和一切敌人。”
雷野在听着,所有的人都在听着。
“你父亲要你牢记住一句话。也许这才是他最想告诉你的,也要你一定不折不扣地照着他去做的。”
“什么话?”雷野冷冷地接口。
“没有永久的敌人,只有永久的利益。”
雷野脸上闪烁着一种深刻地痛苦和虔诚,慢慢地重复念道:“没有永久的敌人,只有永久的利益。”
他念得那样专心,那样用力,仿佛恨不得到每个字都嚼啐,仔仔细细地吞在肚子里去。
“你父亲希望你以家族利益为重,不要为他的死伤心废事,更不要做出什么不必要的冲动行为。他说他的死是他自已选择的,与任何人都没有关系,他能够为家族奉献他的一切,他心里充满了感激和愉快,充满了武士的光荣和骄傲。你唯一现在要做的就是继承他的遗志,击溃赤阳帮、祈家和其他敌人。”
雷野慢慢而坚定地点头。
他凝视着站在面前的楚纯臣和都彝叹军师,这两个为楚家忠心耿耿、鞠躬尽瘁的老人,露出一种感激的尊敬,慢慢道:“我父亲是个好父亲,也是一个真正的男人,我不会辱没他的,他的话我一定牢牢记在心里,你们放心。”
他转过头,看着天枫和阿鲁,看着喻明秋,用一种非常严肃非常庄重非常虔诚非常尊敬的神情和语气,慢慢地一字一字地说道:
“我以我家族的尊严,以我父亲的名字,以我个人的荣誉和鸾镜剑士的名义向诸位保证,我将毫不犹豫、不折不扣地按照我父亲的意思去做,而且我代表楚家和我个人对你们的帮助给予最大的感激!”
他深深地弯下腰,对众人鞠了一躬。
“没有永久的敌人,只有永久的利益。”雷野站直了腰,继续说:“我希望这句话不仅仅是我父亲对我说的,我同样也希望诸位把它记在心上,为了我们共同的利益,大家摒弃前嫌,共同一致的行动。”
喻明秋深深地凝注着雷野,他那镇定自若的风度似乎流露出一种可怕的力量,似乎可以控制的局面,击垮任何强大的对手。他心中忽然有了一种说不出的信赖和尊敬,他在这一瞬间忽然意识到,也许他这一生以后的日子都将卖给眼前站着的这个人了,然而,他却是心甘情愿的,因为他在这一瞬间发现了雷野性格中最令他佩服的一点,那就是坚强。
疾病、旅行、贫穷和灾难都是最能考验一个人的时候。一个真正的男人在这种时候是不会痛哭流涕、伤心欲绝,甚至垂头丧气从此一蹶不振的,他们反而会变得比平时更加冷静和镇定,从容地应付生活给予他的考验和压力,而把深刻的痛苦深深地埋藏在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