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有这样的人……”老头子想起了蚁群出现时的香烛气,明白青岚并没有骗他。
“驱魔师已经过时了。”
“什么?”
“现在人类利用起妖怪,可不像你们那样优雅又复杂。”青岚以看老古董的怜悯眼神看了他一眼,就起身离开了。
这次他没吵着要分他的血,而老头子终于明白,自己其实没那么抢手,青岚想要跟他合作,也许只是无奈之举。
阳光照进小楼,将飞舞的尘灰映得如金屑般耀眼。不知为什么,明明是朝阳,却令始终年少的他,嗅到了沉沉暮气。
那晚之后,突如其来的火虽然让附近的居民受惊,却只烧毁了一小部分绸缎,锦绣春的伙计在黎明时分将剩下的绸缎顺利装车,而老板发现了蚂蚁的踪迹,在车上特别装了防止虫蚁的香料。
丝缎在京城受到欢迎,一进布行就被各家商铺分抢一光,但合作的周老爷,却只赚了个毛利。
货物如同美人,最怕比较。他的绸缎与锦绣春的摆在一起,俨然老妪站在二八少女身旁,无论如何也瞧不出俏。
这好消息像是一缕阳光照亮了弥久不散的黑暗,平江府的商人们都面有喜色,连年过六旬的郑会长都变得精神矍铄,走路带风。
“果然拜托你是对的。”当喜讯跟夏风一起传到平江城时,已是五月中,端午一过,天气就闷热得让人心烦,少年驱魔师换了件轻薄的夏装朱老爷坐在凉亭中饮茶纳凉,朱老爷满面红光地说,与一个月前落魄的模样大不相同。
“过奖了,这次只是侥幸。”老头子谦逊地回答。他没有说谎,如果没有青岚,自己现在早就成了沉在水底的一具白骨。
“听说,那家伙最近郁郁寡欢,鲜少出门。”朱老爷压低声音说,“而借着锦绣春的势头,郑会长也接到了桩大生意,据说得到了茶券,但这活不是郑家一个人能吃掉的,最近正在选择合作伙伴。”
朱老爷这次请他过来,显然是传递消息的。
“希望郑会长的买卖,能顺利达成。”老头子笑着喝了口芬芳适口的茶,茶杯中映出蔚蓝的天色,像是盛着一块剔透的美玉。
郑会长的合作伙伴在七天后就选定了,一共有三个商铺参与,其中就包括了那位周姓商人。
据说老人家在五月十五那天带家眷去文殊寺上香,抽了个“管鲍分金”的上签,而解签的僧人则建议他最好选个最近生意顺遂的商人,讨个吉利。
那天盛夏的骄阳晃花了香客们的眼,老头子照例打扮得朴素寻常,站在菩提树的阴凉中,远远看到白发苍苍的老会长正在跟僧人合什拜谢,他家的女眷站在大殿外的台阶下等候。
而比阳光更惹眼的,是其中一位娇俏的少女,她大概十六、七岁模样,穿着红色的石榴裙,正是含苞待放的年纪。女孩站在暑气中不耐烦地挥着帕子,晶莹的汗水浮上脸颊,更衬得她肌肤晶莹如玉。
“那位娘子是谁?”当他把几枚金瓜子塞到解签的僧人手中时,指着遥遥远去的少女,好奇地问。
“是郑老爷的孙女,江宁府出名的美人,闺名叫明月,轻易可不得见。”那年轻的僧人说着脸竟有些红了,“施主,我只是解签时按你说的稍微加了几句,用不了这么多……”
但老头子却执意把酬劳塞入了小和尚的手中,而在恍惚间,恼人的热风里,似乎送来了谁寂寞的浅吟低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