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此一役,老头子在**养了七八天的伤,眼疾才稍微好转。天气越发闷热,小楼外碧水潺潺,蔷薇飘香,可是在涤**的夏风中,那浅吟低唱的妖怪却不再拜访。
或许人总是在失去后才知珍惜,没有了青岚的骚扰,他在长夜中自斟自饮,竟没来由地觉得有几分落寞。
时光绿了梧桐,凋了春花,很快就到了盛夏。姑娘们换上了颜色娇嫩的夏装;池塘中碧叶接天,芙蓉初绽;天空中流云飞舞,璀璨的夏阳将天幕映得如湛蓝剔透的琉璃。
在一个虫鸣阵阵,熏风送爽的夜晚,阿朱轻盈地**进了他的小楼,送来了新得的消息。
郑会长的儿子和合作的几名商人,明早要带着几天来搜集的茶团横渡洞庭湖[1],取近路回到平江。
洞庭湖附近盛产一种叫“吓煞人香”的茶,虽然名字不雅,却是茶中极品。即便并非明前茶,这“吓煞人香”一入市,仍然能卖出高昂的价格。
他白白的脸毫无表情,得到消息后就挥退阿朱,吹熄烛火,推开了小楼的木窗。
在这个流萤飞舞的夏夜,熊男正正在窗下,朝主人露出憨厚的笑。他换了身轻便的布袍,纵身一跃,跳进这魁梧汉子的怀中。
熊男将他放在结实壮硕的肩膀上,迈开大步,在寂静的长夜中全力奔行。这妖怪身材高大,一步的跨度抵得上人类的十步,连骏马都被能被他遥遥甩下。
平江城的夜晚,月朗星稀,灯火阑珊,无数晚归的人们看到了一个巨大的影子城里跳跃奔袭,可是却偏偏没有一个人看清那是什么。
只能把这长夜中的传说写进话本,变成一个个精彩粉叠的故事,在茶舍酒肆中流传。
在拂晓之时,老头子抵达了洞庭湖,湖面一望无际,笼罩着轻纱般的云烟,正如诗人所写的那样,“气蒸云梦泽,波撼岳阳城”,湖景大气磅礴,尽吞山色。
清晨的湖面冷风袭人,他蛰伏在长草中,等待着时机的到来。朝阳初绽,猫须似的光线,将青灰色的天幕撕破,玫瑰色的朝霞潮水般从那裂痕中涌出来,晕满天际。
很快江边就来了运茶的船队,阳光驱散了湖面上的白雾,风中送来了细碎的破水之声,在辽阔碧绿的湖面上,十几条六浆船相继而来。
摇橹的艄公高唱着动听的渔歌,几位商人打扮的中年人坐在船头,满面红光地眺望着湖光山色,而在他们身后,船舱中正满满当当地装着以油布妥善包裹的珍贵茶团。
这些人沉浸在喜悦中,完全没有察觉,危机正在缓缓接近。
船队很快就靠岸了,工人们相继跳下船,搭好舢板,开始搬运货物。此时天光已然大亮,照亮了船上每个人的脸,很快我就在这些人中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眠狼!”猎人般的少年眸光一闪,轻轻地唤了个名字,跟这周姓商人的两次交手,让他发现这人只善于进攻,不擅防守。
要想胜他,唯一的时机就是在他动手前先发制人。
眠狼矫健的身影在风中现形,如一团黑雾般疾冲向那人身前,玄剑出鞘,寒光四溢,登时将工人们吓得落荒而逃。
但眼见就要得手,眠狼却站在船头,衣袂临风,架在那商人颈上的利剑,竟无论如何也刺不下去。
“快点下手,你还在等什么?”老头子急得攥紧了拳头。
可眠狼一张俊脸上满含犹疑,紧张地望向主人的所在。刹那间,他明白了眠狼的心意,在夏日明丽的光线下,清晰可见,那肥胖的中年人白嫩有须,满脸汗珠,却并非他要杀的那周姓商人。
糟糕!他心中暗叫不妙。可是还没等唤回眠狼,一缕若隐若现的香烛气息已经钻进了鼻翼,耳边传来“沙沙”轻响,长草中似乎有未知的恐惧在奔袭而来。
“啊啊啊啊!救命啊!”眠狼收回长剑,那肥胖的中年人惊慌失措地夺路而逃,但他只跳下船跑了几步,就惨叫一声,跌倒在湖边的砂砾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