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寒将至,花灯飘摇,白雪被灯光照得五彩缤纷,宛如将暮春的花园搬到寒冬。
从冬至日起,全国上下就在为年节做准备,西京的百姓自然也不例外,家家户户忙着添新衣,包馄饨,更有艺人来瓦肆中赶场,酒楼经常营业到凌晨,尚歌舞不休。
此时老头子正站在人群中看相扑比赛,场内两个赤膊大汉互博得酣畅淋漓,看得周围的百姓连连叫好。
与这热闹喧嚣的气氛相比,他冷静得像一块冰,清俊的脸上毫无表情,时不时还发出两声不应景的干咳。
“你这人真是无趣,早知道我就不跟你走了。”他身边站着个穿浅蓝色锦缎衣裙,梳着双环髻的少女。
女孩发髻上束着金环,肌肤在灯光的映衬下恍如透明,堪称娇俏明媚。但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她正端着碗热馄饨,呼呼噜噜地吃个不停。
“把血还我。”老头子朝她伸出手。
“不给,不给,有了你的血我好不容易才能变得这么漂亮,除非你把我带到温暖的地方,我才会把血还给你。”她把头摇得像拨浪鼓,喝完了碗里的汤,又将眼睛瞄向了摊贩挑子里的菠萝蜜。
老头子望着糖奴的背影,连连叹息摇头,虽然他知道她一无是处,但却没想到会草包成这样,除了吃什么都不会。
今天下午他赖不过她的死缠烂打,只能把自己的血分给她一部分,签订了契约。
“罢了,罢了,看你是个男孩子,还能做点跑腿探信的工作……”
可是他话音未落,糖奴就奸笑着舔舐光唇边的血,活生生地在他的注视下变成了个小姑娘。
当时他心口一痛,骤然产生了要将她置之死地的念头,甚至因为他的愤怒,眠狼也挺剑现身了。
“不要这样对我,我好害怕。”面对一身黑衣,面如寒霜的眠狼。糖奴可怜兮兮地说,“带我去见见市面吧,我知道自己很笨,不会死缠着你的,等到了温暖的地方,我就会离开你。”
老头子挥退了眠狼,无奈地摇头,最终让她寄生在了后背。
她也不嫌弃,欢天喜地地跟他走了,顾家的管家照例来送饭,却看到小少爷的房中空落落地没有人声,立刻惊喜地向主人通报。
顾宅从午后就开始大肆庆祝这个瘟神的离开,简直比过年还要热闹。
就这样糖奴成了老头子的属下,虽然她眉眼弯弯,容貌可爱,但也跟其他的妖怪一样有自己的小秘密。
她的腰间却总是挂着个锦绣荷包,比普通的荷包大了十几倍,不似装饰,倒像带了个累赘的鼓。变成公子羲禾的时候这样,恢复了本来面目还是这样,老头子屡次想看看里面装着什么,却都被她推开。
她一路走一路吃,当星斗阑珊,她跟在老头子回到废园中时,嘴里还塞着两只糖球。
“这是什么鬼地方?”但她看到空旷黑暗,只有荒草蔓生的庭院,立刻高叫了起来,“死人住的都比你好!我怎么这么可怜,居然沦落到这种人家……”
老头子朝空中打了个响指,阿朱在冷风中显身,一双杏核大眼中满是戏谑,仿佛在看他的笑话。
接着她手中蛛丝一展,眨眼间就将糖奴裹成只粽子,袅袅婷婷地带着这个聒噪的粽子走入内室,总算让他的耳朵得到片刻安宁。
“哎……”枯灯照晚,细雪漫天,孤独的驱魔师裹着棉袄坐在火盆旁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