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田齐的测试,公输工坊内现有的全部二十九具浴血甲都遭到了不同程度的损坏。工匠们发现以浴血甲构造之复杂,设计之精巧,纵使以公输家对机关术的了解,一时间也不知该从何下手。而更致命的是,田齐原本应该为孟武伯献上三十具铁甲,但偏偏其中一具被公输班夺走了,这也给田齐与孟武伯心底蒙上了一层不安的阴影。
“田先生,我虽然并未催促你们加紧工期,但这并不是在纵容你们无所事事。”孟武伯低声道,声音中隐隐有了怒意。
“并非在下未尽心尽力。”田齐叹叹气,“实在是因为此物非同寻常,纵使以纵横家的力量,也无法完全将其掌握。”
“那么你是如何将它打造出来的?”孟武伯狐疑道。
田齐犹豫了片刻,低声回答:“此铁甲并非纵横家所制造,实则是我亲率死士自漠北蛮族处取得。”
“蛮族?笑话,他们何时有如此成熟的锻造技术了?”孟武伯半信半疑道,“我虽对机关术一知半解,但也不是一无所知。天下列国哪个机关术世家,不是经年累月的积累,加上国家以铜铁矿物鼎力支持,才能有所成就?漠北蛮荒之地,能产铁么?能产铜么?没有这些他们拿什么打造铁甲?”
“司空大人明鉴。”田齐脸上流露出几分难色,似乎是不知该如何向孟武伯解释其中的细节,“浴血甲的确并非由蛮族打造,而是自祖辈起便代代传承而下。”
“此话何意?”孟武伯一怔,“你的意思是,这几幅铁甲,年岁比我还要老?”
“也许更古老,至少也在百年之期。”
“笑话!”孟武伯勃然大怒,“百年前的铁甲,到了今时今日岂不早已化作飞灰?”
“寻常铁甲也许经不住时间磨砺,但倘若构成这些铁甲的物质,并非凡间之物呢?”
“怎么,你是说,这些铁甲都是天上掉下来的?”孟武伯几乎要气笑了。谁知道田齐竟然郑重地点了点头。
“确有可能。”
“田齐,你是不是以为自己性命无忧,便开始在我面前放肆了?”孟武伯冷冷注视着田齐,一手按住了案台上的长剑。
“纵横家弟子,向来不将自己的性命看得有多重,只看他是否死得其所。”田齐不卑不亢回答道。
孟武伯见田齐一副煞有介事的模样,一时间也有些迟疑。
“那你便说说,这些铁甲都是怎么从天上掉下来的。”孟武伯冷哼一声,“若是依旧满口胡言,后果你自己清楚。”
“遵命。”田齐不紧不慢地起身,在屋子里来回踱步,半晌才斟酌着开了口。
“在下从北方列国的零星记载中得知,百年之前,草原上曾有流星坠落,期间带来某种世间前所未见之物。此物似乎别具神力,能令死物复苏,令活物癫狂。
“根据蛮族人的描述,流星所带来的物质乃是某种前所未见的金属。而这种金属,正是浴血甲的材料来源。蛮族祭祀仿照诸侯的铁甲制式,辅佐以蛮族巫术,制造出了初代浴血甲,也就是司空大人您所见的这三十具铁甲。
“但此举也耗尽了全部的特殊金属储量,蛮族借助此甲大肆扩张,却又因铁甲对活人强烈的反噬而深受其害。最终,某一代祭祀认为此甲为不祥之物,因而将其深埋于地下,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刻绝不轻易使用。此事在下也是收罗了诸国残缺的典籍整理而成,知晓此物的埋藏地点之后,在下亲率一队死士深入草原,历经艰险方将此甲带回。”
孟武伯闻言,默默思索了片刻,才缓缓开口道:“既然此甲能经受百年岁月磨砺,为何如此轻易能被普通刀剑所破坏?”
“在下以为,能经得住时间磨砺的物体,不代表必然是绝对坚固的物体。譬如路边顽石,可历经千年而不腐化,但重物碾压之下依旧不免四分五裂。浴血甲百年不腐,想来是相同的道理。”
“这可就麻烦了。”孟武伯眉头紧锁,“倘若浴血甲不能量产,也没法修复,我留着它又有何用处?”
“在下以为,若浴血甲已明确无法修复,不如干脆将其回炉重造,从头打造一套全新的铁甲。”田齐回道。
孟武伯疑惑地皱起眉头:“可是这样一来,新打造的铁甲与寻常的铁甲又有什么分别呢?”
“司空大人大概忘了,浴血甲的特殊之处不在于其坚固耐久,而在于它那能够使披挂者战力膨胀的特殊能力。”田齐正色道,“这种能力的来源并非是浴血甲,而是此种特殊金属。依在下之见,不妨将此金属稀释,用来打造更多的常规铁甲。纵使不能让大批武卒都能像披挂真正的浴血甲一般勇武作战,但至少也会对战力有所提升。”
“这不就是用一锅小米煮出了两锅饭么?”孟武伯叹叹气,“不过眼下看来也只能如此了。可惜了,这样一套虎狼之器,居然只有三十具。”
“二十九具,公输班手中还掌握着一具。”田齐低声提醒。
“公输班么,现在看来已经不足为惧了。”孟武伯心不在焉地挥手,“连一整个公输家都无法修复的浴血甲,他一个人又能翻得起什么风浪?”
“司空大人明鉴。”田齐低声道,心中的忧虑却并未随之散去。
“公输班,你现在又在何处呢?”这位公输家昔日的盟友默默思索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