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府门徐徐拉开,成群的黑袍男人鱼贯而入,手中抬着厚厚的布帛。细细看去,布帛之内似乎裹着一具具人体。布帛之上沾着点点血迹,墨翟微微一抽鼻子,从空气中闻到了淡淡的血腥味。
墨翟眉头微皱,正在思索布帛之中裹着何物,却见一个满面沧桑的男人阔步走进院内。
“田兄,好久不见。”公输班快步迎了上去,与田齐低声交谈起来。田齐的神色看上去格外疲倦,但双目却依旧锐利如刀。公输班与田齐耳语一阵,又伸手朝墨翟一指,田齐的目光便看了过来。
“你便是公输班大力推崇的墨翟?久闻大名。”田齐来到墨翟面前,“听闻数月之前,你曾在宋鲁两国交界之处见过我的老师?”
“正是。”墨翟上前一步,将怀中的纵横家竹片交予田齐,“这是临别前你老师留给我的凭证,说若是到了曲阜,便将此物展示于你。”
田齐接过了竹片,放在手中摩挲许久,轻轻叹了口气。
“老师果然没有看错人。这么多年来,他的判断从未出过错。”他声音嘶哑地说道,眼里流露出几分悲伤。
“敢问发生什么事了?”墨翟一愣,意识到气氛的不同寻常。
“老师他……在宋国游说国君积极变法,献上富国强兵之策,却惹恼了国君身边的大夫,被刺客刺死在街头。”田齐轻叹道。
墨翟默然不语。身逢乱世之中,任何一面都可能会是最后一面,有时也许故人已辞世多年,旧友仍浑然不知。
“既明知献策乃是死路一条,为何仍旧执着?”公输班颇感不解。
田齐微微收敛了情绪,郑重地收起了老师的竹片,淡淡道:“你们并非纵横家子弟,因而也不必了解我们的执着。我与老师看似在做截然不同的事,实则追求的都是同一份信念:以毕生智谋与策划,助一国富强,进而征伐天下,使秋海棠叶归于一统。”
“了不起的信念。”墨翟不由赞叹道。
“好了,如今逝者已去,活着的人还有没打完的仗。”田齐的神色恢复了正常,“这一趟远行,除开召集了纵横家死士三十人,我又自漠北行商手中得来一项失传已久的机关秘术。纵横家对此秘术关注已久,多方探查,终于在行此大事前夕为我所得,想来也是上天助我。”
“机关秘术?”墨翟一愣,转头看向一旁的公输班。后者倒是神色平静,但微微攥紧的拳头却暴露了他紧张的内心。
公输工坊地下密室内,巨大的油布包裹着一团黑影,细细看去,油布之下似乎是一具铁甲。油布旁站着几名手持火把沉默伫立的纵横家死士,他们皆面色坚毅,深邃的目光直视前方,仿佛铁铸的武士。
“此是何物?”公输班好奇道。
“诸位,这就是纵横家历经千辛万苦复原的古老技术。”田齐高声道,双目中闪着兴奋的光,“在已经残缺不堪的典籍中,人们称它为——浴血甲。”
“浴血甲?”墨翟一愣,从这个名字中隐隐感受到几分不详的气息。
“诸位请看!”田齐猛然掀开了油布,同时将手中火把贴近地面。众人的目光同时汇聚过去,接着又不约而同倒吸一口冷气。
那绝对是一眼看去便会令人深感不安的妖魔之物。它的外形为铁甲形制,甲片在火光下闪闪发亮,令人发颤的是甲片不知被何人涂抹上了腥红的血色,如同被血液浸染,凶狠而狰狞。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铁甲的内衬,内衬中密布细小的银针,细细看去,银针的每一处方位皆对应一处人体穴位。可以想象,武卒若是将浴血甲披挂在身,那些银针必然将随之深深刺入人体。
“绝妙的设计。”田齐低声赞叹,“每一根银针所对应的穴位,都能无限激发人体内的潜力,依据典籍记载,披挂浴血甲者,将毫无痛感,不知疲倦,血战不止而永不停歇,一人可当数十人。”
墨翟俯下身去检查浴血甲内衬中的银针,发觉那银针质地奇特,似乎并非普通材料制作。墨翟想象此银针刺入体内的感受,不由打了个寒噤。
“如此凶悍之物,先生可是准备拿来对付三桓?”墨翟眉头紧皱。
“正是。”田齐点点头,“宫廷夜宴之时,诸位公卿皆手无寸铁。想象若将浴血甲投入公卿之中,谁人能逃脱?”
“好!”公输班两眼一亮,“有此神器,何愁大事不成?”
“冷静!”墨翟按住公输班,“此物实在不详,你我皆不了解浴血甲运作原理,实在不可轻动。”
“说的也是。”公输班愣了愣,最初的兴奋褪去之后,渐渐冷静下来。
“我也知晓,浴血甲凶悍野蛮,不可轻动。”田齐低声道,“因此我并不打算将它作为主力使用。但倘若形势有变,刺杀不利,而纵横家的死士不足以控制局面,那时我将会放出浴血甲,做最后一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