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得这些死人看上去有什么不对劲么?”狄弦又问。
“凡是死人都不对劲!”童舟没好气地回应说,但还是皱着眉头思考着。这些尸体都已经腐烂,看上去很糟糕,散发出难闻的臭气。当然,假如不算计腐烂,他们一个个有头有脸,有手有脚,有……
童舟忽然“咦”了一声:“这些尸体,好像……都没有头发?”
“还算没有笨到家。”狄弦拍拍她的脑袋。
的确,这些尸体都没有头发。头发是一种几乎不会腐烂的物质,可以在尸体身边存留很久,现在这些魅不过失踪了几个月,就算失踪当天就已经死亡,头发也绝对不可能自然消失。但现在,尸体的头顶都是光秃秃一片,头发好像被连根拔走了。
达密特也注意到了这个细节:“为什么他们的头发都不见了?”
“只有问下手的人才能知道了,”狄弦说,“我刚才在帐篷里仔细看了,敌人下手非常利落,除了那个意外掉落的护身符,几乎没有任何痕迹留下,而沿路的痕迹也肯定找不到了——过了好几个月了。只能试试能不能从尸体上找到一点蛛丝马迹。”
尸体上倒是有不少蛛丝马迹可寻,但正因为能找出的东西太明显,反而不容易判断。死者们的死因一目了然——他们的咽喉处都有明显的刀痕。此外,他们被割掉的不只是头发,还连带了一层薄薄的头皮,这是狄弦仔细查看腐尸的头部之后得出的结论。
“也就是说,这其实很像那些传说中的蛮族武士杀敌的手法,割下被自己杀死的敌人的头皮,用作炫耀?”童舟问。
“的确很像,但不好确定,”狄弦说,“割掉敌人的头皮是过去一些蛮荒地带的真正野蛮人才喜欢做的事情,现在瀚州草原上的蛮族人或多或少都受到了东陆文化的影响,未必有谁还会那么干。更何况,这些人基本都是老弱或者残疾,有谁会拿他们当成需要残忍杀害的仇敌呢?”
“说得也是,”童舟点头表示赞同,“如果我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肯定看到稍微长得凶悍一点的人都要绕着走。”
“我倒情愿你手无缚鸡之力……”狄弦嘀咕了一句。
“也许是他们无意间犯下的大错呢?”达密特忽然说。
狄弦回头看着他:“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去年冬天最冷的那个时段,草原上忽然传开了一个流言,以致于所有大大小小的部落都很紧张,”达密特说,“人们在传言,草原极北方的朔北白狼团,因为冬天太冷了,雪原里找不到足够的食物,所以大量南移,有的就进入到了草原腹地。”
童舟打了个寒战。朔北部是草原上最神秘也最让人畏惧的部落,他们能够驯化雪原深处的巨大野狼,用来作为自己的坐骑,称之为驰狼骑,这样的骑兵拥有强大的杀伤力,普通的马匹闻到狼的气味都会屁滚尿流。草原上一直流传着这样的说法,那些恐怖的巨狼在找不到食物的时候,就会以人为食。蛮族小孩哭闹不休的时候,被父母吓唬一句“拿你去喂朔北的狼”,立马就会安静下来。
“你是想说,他们不小心招惹了朔北的驰狼骑?”狄弦问。
“他们或许还保留着割人头皮的习俗,”达密特猜测着,“至于为什么没有把尸体喂狼,也没有抢走其他的东西,我也猜不透了。但他们的确可疑,因为据我得到的消息,就在这个部落失踪前几天,这片区域出现过狼迹,就算这件事不是他们干的,也许他们有机会目击到这一切。”
“目击到现场倒未必,但要迅速利落地杀死三十多个魅,尤其其中还有会秘术的魅,敌人的人数绝对不会少。朔北部的人最擅长的就是探路与侦查,否则无法在雪原里寻觅到猎物的踪迹,我认为他们有很大可能性会注意到凶手的存在。”狄弦翻身上马,冲童舟打手势,示意她也上马。
童舟站着不动:“再见。”
“再见?”狄弦皱起眉头,“你不跟着我去?”
“如果我不小心遇到狼群,被它们吃掉了,那也就罢了,”童舟沉着脸说,“但要我主动送上门去给它们当点心,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狄弦慢悠悠赶着马来到童舟身前,俯下身子对她说:“说得也是,如果现在去找朔北部的人,有很大机会被狼群撕成碎片;如果不去找的话,最多不过是过两个月体内的那股无法压制的精神力发作起来,你发起狂把自己撕成碎片。相比被狼撕成碎片,被自己撕成碎片一定愉快多了。”
“你在威胁我?”童舟瞪着他。
“半点儿都没错,我就是在威胁你。”狄弦温和地笑了。
童舟瞪了一会儿眼睛,终于无奈地回身牵马:“总有一天我要揍扁了你这个王八蛋。”
“昨天还闹腾着要我娶你,今天就要揍扁了我,女人真是不可理喻的生物。”狄弦一摊手。
“我老了,完全弄不明白现在的年轻男女心里在想些什么了……”达密特评价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