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奕驱策战马赶到昔日兵马总管府门前。
兵马总管陆家已被大火过境,面目全非。
郭奕从马上出溜下来,身子一晃,险些倒在地上。
踉跄着脚步进入陆家,昔日盛景,已然千疮百孔,没人处理的尸骸,仿佛人间地狱一般。
郭奕匍匐在地,痛哭失声,直哭到有些晕迷。
良久,听闻有路人进门,回头泪眼相望。只听那人好心道:“你是这家的亲戚?”
见郭奕苦痛模样,那人不等郭奕回答,连声叹气。“潞安州被屠城一日。皆因那个陆总管带兵抗金数日,金军伤亡惨重,破城之日,陆总管死在了城门口。家里也遭了金人的劫掠。”
“他的夫人和孩子呢?”郭奕勉强问出这一句。
“城破之日,还有人见到,没有提前离城避祸,下场可想而知了。”
郭奕跪爬回身,“姑姑,”
那人叹着气悄声离去。
似乎要寻找姑姑的尸体,郭奕边爬边哭。
府内墙倒屋塌,四处的血迹已然变成黑色,招惹得苍蝇乱飞,虽然经过火烧,却也看得真真切切。
郭奕一哭一个晕迷,比之父母身故之时,犹有过之,只因连日奔波劳顿心焦之故。
是夜,他倒在废墟之中,哭一阵呆一阵,直到月上中宵,才迷迷糊糊睡去。
次日天亮,郭奕骑马出城。
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往何地,只是信马由缰,顺着大路南行。见有逃难的宋人一问,皆说金兵已经杀到了济南府。
他一路行去,也不明白,自己所行何故,是要寻人去厮杀,又像不是,说不是,又想寻到那群恶人踪迹。
郭奕迷迷糊糊行了几日,这日来到青州地界,此时天气已经大热。
达懒的队伍两日前攻占青州,劫掠一日,便即北返。
青州刚刚被金兵过境,境况可想而知,更加惨不忍睹。
郭奕穿城而过,似乎是在自讨苦吃,紧随金人的脚步之后,痛苦日甚一日,伤心欲绝不能自理。
他小小年纪,经世不深,很多事情都想不明白,以为自己为报父母之仇,当初那么强烈,而几个舅舅失去姐姐,也定然如他一般。
他千里回归中原开封为父母报仇,舅舅们便随后带兵攻城略地杀到汴梁。
他自以为祸端都是因他而起,一时将一切罪责全都揽到自己的身上。实不知军国征战缘由哪里会是因他一个孩子而起。
他本是个心地纯良的孩子,越想越是如此,越想越是心窄。
如此重担如山一般压了下来,日甚一日,不堪重负,直到见到谢姑姑一家的遭际,心智彻底大变。
眼见青州的惨况,心痛得几欲吐血。
路上走了两日,这日突发恶疾,根本不想着去医治。
赵立的话语时不时会在耳边回响,若兰、吕侠和赵敏皆离他而去,人活着已经没有了什么乐趣可言。
至此,他的精神彻底崩溃,便想着找个地方就此倒闭,死了算了,省了在人世间受苦。
于是便拐离大路,往荒僻小道上走去,望见前面一处山地,乱石丛生,便一头扎了进去。